陆长遥沉默不言，只静静地望着，眼前满目疮痍。

宅子倾塌，横梁断裂，残缺的大门上挂满了蛛网，杂草从石缝中顽强地生出，却又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屑。

他抬脚走了进去，踩着地面的枯枝败叶，发出细小的倾轧声。

尤记得，他幼时最喜坐在门槛上，看星星看月亮，吹风喝茶玩耍。

但这门槛，不知被多少人给踏破，缝隙中隐隐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血迹近乎黑红，是何时留下的，也无人知晓了。

陆长遥方才拉着路人问了一遍又一遍，路人只有一个答案。

他们是刚搬来这附近的，来时，这座宅子便已经这般了。

他走进院子。

院子空荡荡的。

时空交叠，晴空下，院子内的少年正大汗淋漓地劈着柴火，他的动作有些笨重，却胜在掌握了技巧，劈起柴火来，倒也不算困难。

端着热汤的妇人缓缓走了出来，只见她将热汤置于少年面前的桌子。

那道温柔而又熟悉的声音似乎在耳畔响起：“遥儿，休息会儿喝点东西吧。”

陆长遥只看见幼时的自己，擦着汗，笑着说道：“娘，我不累，您身体不好，还是进去歇息着吧。”

月色下，小小的陆同光抱着一堆木块跑了出来。

他倏地将木块放在了地上，笑嘻嘻地说道：“哥哥，陪我搭积木吧！”

阴雨下，陆长遥陪着父亲收拾衣裳。

父亲的身子也有些老毛病，过于劳累，腰总是不太好，稍微活动一两下，便已经疼得无法呼吸，但他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以至于陆长遥从未发现，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心痛如绞。

他当初……为什么要去仙界？

陆长遥呼吸微沉，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再也挪不动半分。

残木碎瓦，凋叶枯花，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生机。

他离开家的那日，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陆同光一路逃命，费尽力气进了仙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哥……”陆同光小心翼翼地唤道。

陆长遥本是个叽叽喳喳的性子，此刻却是罕见地沉默下来。

阴雨蒙蒙，连连绵绵，毫无征兆地湿了整座城。

他站在雨中，周身似乎笼了一层浅淡的薄雾，隔着雨帘，陆同光再也不能一眼瞧出他眼底的情绪。

陆长遥没说什么，握紧腰间的剑，只叹：“走吧。”

他转身出了宅子。

陆同光站在原地，犹豫着。

陆长遥遂又回头，冷道：“愣着做什么？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