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亦无法以血缘衡量,更无法以亏欠和值当否来衡量。是以,无论是亲情、恩情,亦或……爱情,民女只相信生死契阔,两不相弃。”
满堂倏尔沉寂下来,众人皆一言不发,静静听着女娘虽温软但却字字如珠玉、掷地有声的话语。此刻,他们像是第一回,触碰到平日来像是对任何事情都笑意盈盈的女娘的内心。
而其中,最为沉默的应当是女娘身旁,怔愣地瞧着她的怀岁聿。
一字一句,像是细细密密的银针一般,将他的心脏扎得泛起酸涩难耐。痛意过后,却又浮现出一股置身悬崖、目视深渊一般的恐惧和悔意。像是隐隐约约,他真的要失去心中最珍视的宝物一般,他控制不住生起浓浓的、难以抑制的自我厌弃。
最先察觉怀岁聿情绪异常的,应当是萧时桉,虽然他对这女娘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但瞧着岁聿眼里慢慢磨灭的光影、一寸寸黯淡的眸光,一点点被颓意吞噬,那是他从未瞧见过的怀岁聿。
他心下一紧,按捺住心底的惊异,迟疑片刻,赶紧转移话题,对着郁枳道:
“郁娘子这般既知恩图报又聪慧过人,亦当是天下女娘之楷模。吾便认你做义妹,封你为县主,你看如何?”
话题转变如此之快,郁枳却亦能快速从方才的情绪之中抽离,她扯了扯唇角,垂眸颔首,恭敬而疏离地道:
“民女多谢太子抬爱,只是民女习惯了安宁平静,尚且担不起如此殊荣,请殿下收回此等封谕。”
萧时桉有些错愕,这女娘竟然不肯接受这等荣华富贵。要想,她一介孤女,若是他日要嫁予岁聿为妻,有了县主的身份,自然也能更游刃有余行走于世家贵族之间。这既不慕权,又不慕钱,还如此有主见。看来……他有些同情地看了看怀岁聿,心道,只怕是郎有情,妾无意。不好追啊!
但他仍不死心,颇有些不依不饶道:
“那你想要什么,你总得说样东西,不然天下人倒要嗤笑吾,不舍得对女娘赏赐。”
郁枳心中长叹一口气,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之人,却见他正有些失神地、垂眸盯着衣袖上的花纹。
收回视线,她亦不知晓自己心中现下的真实情感到底为何,只觉得脖颈疼得厉害,像是再一次被大手箍住了喉咙,快要窒息一般,透不过气。
沉吟许久,她忽而抬起头,状似轻松,道:
“既如此,殿下,民女想向您求一处楼。”
话音落地,身旁之人,终于回过神来,却瞧见女娘已然舒展的眉眼,和眼底澄澈的光芒,只是他心中,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民女想求,西郡揽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