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三叔又笑了一声。
“想想那个时候,真感慨。咱们许家当初也是正常人,也曾鲜活过。”
听到这话,许修心忍不住神色一动。
“不是这个样子指的是?”
“正常人。”
许长灵平静道。
“以前我们都是正常人。”
“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笑了,摸着许修心的脑袋,一字一句道。
“三叔我也不想修道啊,你大伯也不想变成屠夫啊,你爹根本不情愿和死人打交道,你四叔更不想找尸体上贡,我们许家从始至终,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
“可是...不变成这样,不行啊!”
“不这样,我们许家所有人都会死!”
“当年的事就会重演,我们会被人欺负!被人打压!许家的命,就永远掌握在别人手中!”
“别人想杀就杀!想拿就拿!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去!”
“活的像条狗一样压抑!”
越说下去,三叔的语气越激烈,他死死咬紧了牙。
“为了不在人间当狗,许家才选择走上这条路,一走就是十几年!”
“这些年来,许家所有人都记得你娘白卿卿当年的恩情。”
“许家的家训只有一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这次,既是还你娘亲的恩情,也是报许家的仇恨!”
说完,三叔蓦然站起身。
许修心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头顶上的头发,突然变得扭曲。
变成了像蛆虫一样的东西,狰狞、蠕动着。
许修心曾见过一次三叔这副样子。
许长灵走到窗边,盯着明月楼的方向。
几乎咬死牙。
声音哽咽着。
“大侄子,许家十年饮冰,终究难凉热血。”
“三代人!整整三代人,一起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但没有人后悔!”
“这些年忍辱负重走过来,就是想告诉大贡,告诉他们,从今以后天底下任何人,都没资格再欺负咱们许家!”
“听说大贡是皇族血脉。”
“那又如何?”
“皇族,难道就不会流血吗?!”
....
明月楼前。
许凉枝提着剑。
站在底层。
今夜似乎格外喧嚣。
风吹得很厉害。
身上的红衣飘摇不息。
许凉枝抬头看了看。
一共十三层。
要走上这十三层的明月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不得不走。
当年,妻子白卿卿登楼,是为了保护许家。
今日,他许凉枝登楼,是为了证明。
“第一层,卿卿,我许凉枝终究是走上了你当年走过的路,登上你当年登过的楼。”
“你说过不让我这么做,可又我不得不做...十几年来,我夜里总是惊醒,梦见你身上的白衣被血染红,哭着说修心又被他们抢走要吃掉了...”
“它们要吃我的儿子啊...”
许凉枝抽出剑。
剑刃,反射着冷光。
他向前一步,朝明月楼走去。
嘴里依然自言自语的说着。
“从你走的那一天开始,许家就变了。”
“这些年,我总是恨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想给修心和思衣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可我给不了...我对不起他。”
“孩子嘛,总有一天会长大,他终究会明白父母当年都走过哪些路,做过哪些事。”
“他会谅解这一切。”
“就从,这第一剑...开始!”
蓦然,许凉枝重重推开了明月楼的大门。
在他身后,即将破晓的长街中,似乎零零碎碎跟着某些魑魅魍魉。
然而在天光即将亮起来的时间里。
它们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死亡,在一点一点逼近。
而此刻。
明月楼顶层。
依旧隐藏在珠帘后面的大贡。
好似感受到了什么。
蓦然站起身来。
“城主大...大人?”
旁边侍女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
“来了!”
“去叫苏当子过来!快!”
“是...是!”
侍女还是第一次看到大人如此的不安。
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停留,快步往外跑。
大贡站在原地,身躯庞大。
他的呼吸很重。
重到像是睡着之后的呼噜声。
“来人!”
“属下在!”
“吹军号,召集城中所有军兵!来明月楼护驾!”
“是...是!”
刚刚推开门的许凉枝,蓦然就听到楼层顶部。
传来发出军令的号角声。
同时,他也听到了来自远处的风声。
甚至还能感受到,似乎正有魑魅魍魉,在朝许家的方向奔走。
不过,他不担心。
为这一天,已经做了太多年的准备。
楼内楼外,密密麻麻的士兵开始围困而来。
许凉枝手持长剑,仰起头,看向顶层,嘴角笑了笑。
“大贡,你准备好了吗?我可要登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