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尾声(2)

这下他们一点儿都不担心了,头儿根本不可能输的。

姚澄亮眉一抖。

一比一平,来到决胜局。这回姚澄亮明显认真起来,还扎起了马步,摆出气沉丹田的架势。

却不料,草地上突然起了些许微风,姚澄亮毫无防备,眼皮被风吹动,手微微一颤,但第三镖已经酝酿足够、投出去了。

抛物线极小幅度偏斜,镖头最终卡在了八环和九环之间,更偏向八环一点。

飞镖比赛中,保持成绩稳定非常重要。连续三镖不下八,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发挥了,二队忙不迭欢呼叫好。

姚澄亮瞅了眼成辛以,却发现这小子正在冲他咧嘴笑,心情不知怎么就那么美滋滋。紧接着,他看到成辛以做了个非常欠揍的动作——瘸着腿,手一摊,自那条白线向后,极其嚣张地退了两步,还一直喜气洋洋看着姚澄亮,晃着脑袋——分明就是在反向挑衅。

“……”

狂,太狂了。但通常能让成辛以狂成这样,就说明他心里是真有底气。姚澄亮暗叫不好。果然,下一秒,成辛以就站在那个俨然已远出一米有余的位置,毫不迟疑用右手飞出第三镖。

正中红心。

这要是在室内,估计天花板棚顶都会被这帮刑警的喝彩声掀翻。孟余高声兴奋大叫,一会儿扯着嗓子嚷着“头儿牛B”,一会儿又喊“谢谢姚哥下个月的午饭”,嘚瑟得不行。姚澄亮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确实输得心服口服,没话可说。

欢呼声响了一会儿,在方清月的耳膜都快被吵破前总算减弱了一点。成辛以摸着耳朵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玩,自己拿回伸缩拐杖回到一旁摇椅坐下,兀自添续热茶。微风清爽,等再抬头,他看着这帮刑警队年轻人亢奋雀跃、奔走胡闹的憨傻身影,毫无预兆地,胸口说不清哪个位置突然仿若被揉捏了一下,心头升起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有点像上了岁数的长辈看着茁壮成长的晚辈,又好似是一场盛大又精彩的球赛结束散场,还有点类似于刚戒烟那几天、那种缥缈虚无的戒断式怀念……

诡异,太诡异了……他开始变得奇怪了。

成辛以默默冒出这个念头。

还没交辞职报告呢,他居然就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一丝离别前的不舍和酸涩。

……

发什么神经呢……他抬头看了看清澈蓝天上飘着的几缕云丝。难道是因为秋天快到了?所以人就容易变得感时伤怀?笑死吧,他有什么可伤怀的。他把目光转投向湖岸边,方清月刚收起画本,正在边整理渔具边和齐主任聊天,风将她的每一缕发丝都拂成格外美好的形状。很神奇,她怎么还是笑得那么漂亮,总会如此,她总是会美得仿佛他是第一次见到她。成辛以抿嘴笑,转回头喝茶。现在这个阶段,绝对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他对此笃信不疑。

有心爱的女人,有不必奔波查案的大把悠闲时光,而且最近方清月格外宠他,体贴温柔,千依百顺,甚至在确认他内伤痊愈、可以那个那个之后,她还变得很……嗯。就连十年前热恋期时,他都没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尤其在某些不可宣之于口的事情上……所以,结婚可真好,怎么会这么好。

小主,

估计就是因为最近生活太舒坦了,他还从来没这么闲过,所以脑子才会突然发神经、没事找事,凭空冒出这种多愁善感、庸人自扰的情绪吧……

成辛以从来不觉得他是一个过分感性、情绪细腻的男人。他也不觉得自己是“恋爱脑”,他只是“方清月脑”,除方清月之外的事,他还是能保证理性中立的。

但也许是前几日跟老袁浅聊了几句,令他对辞职不做刑警的计划所将带来的影响有了更多一层认知。旁观者的视角当然比他更客观,何况还是一向不动声色、胸怀大智慧的袁老爷子。老袁轻飘飘一句话,就戳中了他的心——警徽和本能的双向加持。

是啊,等脱了这身警服,他就真的变成平头百姓,再也不是刑警了。

……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为给她的承诺负责。等交接手续全部办完,他就可以一身轻松陪她去过最平静美好的日子,再也不用因为血腥残忍的刑案而分走心神和精力,最多就是他的方法医需要去现场勘查、熬夜验尸的时候,他守在外围陪着保护她、偶尔提供一些非在职刑警的经验建议。虽说这很可能也同时意味着他无法再以默契同事、合作搭档的身份看到她充满专业魅力的模样,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再也不会让自己比她更忙。

……

……

不行。

多愁善感是病,得治。

成辛以命令视线从一队那帮不让人放心的猴子身上移走,站起身,目不斜视,只朝方清月走去。

她已经支起了鱼竿,正坐在湖边用那台旧胶卷机练习拍照,旁边还支了小炉子煮茶烤。齐主任跟成辛以闲聊了几句,没多久,又被刘子宣拉去打羽毛球。

湖边只剩新婚夫妇俩。

成辛以旁若无人地咬了一下她的衣服,把头靠在她肩上蹭了蹭,然后盯着湖面上静止不动的浮签,懒洋洋地不动了。

方清月烤好一颗,用两块小饼干夹住,侧头喂给他,看他细细地嚼,抚着他额角的疤,轻声问。

“会不会太甜?”

成辛以微合眼皮,故意没正形地答。

“我们大学那两年谈恋爱不也这么甜,不怕,谁敢笑话一声,我就揍扁谁。”

她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下巴。

“我问的是。”

好像确实是有点甜了。

他抬起脸,亲了亲她的下颌。

“有没有咖啡中和一下?”

“只有茶。”方清月拎起围炉上的紫砂壶,倒出沸茶,语气平静如常。

“休假期间就不要喝咖啡了。等咱们复工以后有你喝的,查案那么累,想不喝都难,对吧?”

成辛以没动,目光只在那精致的茶盏上顿了半秒,但清楚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知道了。

他莫名有点忐忑,看向她的湛黑瞳孔,但只在其中找到淡淡笑意,没有任何异样的波动。

“……嗯。”

那种诡异愚蠢的不舍情绪又平白冒出来了。他接过茶盏,想转移话题,至少等他别再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多愁善感时,再跟她商量辞职的事。

但还没想出其他话题,就见草地上人影闪动,她的目光落到身后,向着来人问道。

“怎么了?”

是田尚吴的声音。成辛以兀自抿着茶,没回头。

“……呃,没事,嫂子,你们先聊,我等会儿再过来。”

方清月笑笑。

“但我们没有在聊不能打断的话题。你是不是有事要找他?”她指指成辛以。

“……呃……”田尚吴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格外严肃,但又和平时的严肃劲儿不太一样。“……我是有个事情,想跟头儿汇报一下。”

“说呗。”成辛以懒懒哼了一声。

田尚吴如一贯般面无表情走到另一张椅子上,腰板挺直,坐得像根木头,但脖子有点红。

方清月眨眨眼,放下茶壶,想起身给二人留空间。

“那你们先聊,我去……”

却被田尚吴略显局促地叫住。

“别!嫂子你别走,那个……不用……这事儿不用背着你。而且,你不在,我也……不敢说。”

成辛以这才冷冷看了他一眼。

田尚吴被瞪得头皮发麻。

“……头儿……”

成辛以面无表情继续瞪着他,半晌,目光平移到后方草坪上正在给水果沙拉摆盘的曲若伽身上,又平移回来,长叹一口气,率先发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次,田尚吴的脸瞬间爆红到耳根,也不自觉看了看曲若伽的背影,罕见地支吾起来。

“……头儿……你……知道了?”

“……”方清月低下头,努力绷住脸。

成辛以露出既冷漠又无语的表情,也不瞪田尚吴了,似乎很嫌弃,向后窝进摇椅里。

“本来是不知道的。这不是刚诈出来么?田队,你要是一直这么容易被套话,将来是会吃大亏的,知道么?”

……

“什么时候开始的?”成辛以又问了一遍。

“就上周。我……其实这次你受伤,给我刺激也挺大的,我觉得……就……不想拖了,干咱们这行的,随时可能遇到未知的危险,喜欢一个人就要尽快说出来,不能浪费大好时光……所以上周我就跟小曲表白了,我们现在在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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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辛以没接话,等着田尚吴继续面红耳赤说下去。

“但我知道,这件事肯定要跟你汇报的。虽然市局不禁止内部恋爱,但我和小曲毕竟都是你的队员,我知道你肯定会担心我们这种关系。但我可以保证,我们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而且绝对不会影响工作,不管如何,我们以后一定像以前一样,绝对服从你的一切安排调度……”

“不行。”成辛以斩钉截铁打断。

田尚吴愣了愣,就听成辛以冷哼一声。

“我不允许我的下属谈恋爱,还是同一队的。你俩必须调走一个,没得商量。”

“……那……”

年轻刑警的英气眉毛沮丧地向下耷了耷,知道成辛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不敢争论,信以为真地妥协,面露痛苦和不舍。

“……那头儿……你还是……调我走吧……”

成辛以双眼眯起来。

“你不想跟我干了?”

“啊不是,当然不是。”尚吴连忙摆手否认。算起来,他已经在一队干了七年多,尽管成辛以只比他大几岁,但他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这个曾经的冷面副队和如今的魔鬼队长,不论查案思路还是工作方式,他都觉得成辛以的风格最好,犀利果决,每一步又走得很扎实,很有安全感。他一点儿都不想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