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得很。”
他气喘吁吁拦开孟余的手,按住耳机一字一顿地答,希望这句话能安抚住楼外的方清月,但愿她不会被骆曦曦的激将法激得不管不顾冲上楼来,现在的他弱得像个鬼,实在分不出更多精力保护她了。
“把他们三个都带走。”
……
“成辛以你混蛋!舍命救人是你们警察的职责!你为什么不做!你混蛋!救辰辰难道不比你维持清高重要得多吗!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
“……月月……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你不想见见我吗……你根本就不爱成辛以,别骗自己了……月月……”
……
疯癫的吼叫声还在震耳欲聋地响着,环绕式立体回声在毛坯办公区的水泥墙面之间猛烈冲撞着,如同有形的爆裂皮球,那两人都像是疯了,一个癫,一个急,不论武装刑警怎么喝止,一时竟都无法止住。孟余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想用警棍直接敲晕贺暄,而前任拳手壮实的身体气愤挣扎着,像翻滚打挺的鱼肚皮。
但成辛以没再理会他们任何一个人。
……
因为在孟余退出他的视线范围之后,他突然发现,窗棂边上的谷子李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极其艰难地挪动自己的脑袋,凌乱假发糊了满脸,烈性麻药令他不能说话、不能做大动作、无法摆动脑袋或者控制五官、也不能用任何醒目的方式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但他的神志是清楚的,麻药只剥夺了他的行动能力,没让他昏迷,而且……那种软沓沓、龇牙咧嘴的状态,好似并不是太正常……
成辛以甩开被贺暄撞坏的拐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一步一步靠近。
穿堂风将谷子李的衣裳面容吹刮得极为狼狈,距离拉近,夜雾被吹散,浓密假发在那张努力化得像方清月、但在他看来一点儿不像的奇怪面孔上被清扫开来,成辛以终于清晰捕捉到线人的表情。
他皱起眉。
那根本不是面瘫,也不是在翻白眼,只是因为谷子李平时爱翻白眼、碎碎念咒骂而已,所以他第一反应以为只是这样……但他的整个面部走向都是朝着斜上方去的,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口罩从鼻梁的位置挪蹭下来,朝自己的斜上方动着眼球,艰难努着嘴——是在费尽全力指向某个方向。
谷子李是想给他传递某种信息。
……
成辛以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滚烫的红炭上。他一边吃力靠近,一边瞪着谷子李缠绕满身的绳索,那绳子又粗又长,在深暗夜色之下仿佛被幽魂附了体,在风中旋转扭动着,似乎是绕在天花板吊顶房梁之上的,看不到尽头。
除了绑在他双手上的粗绳,谷子李脖子上还套着松垮的圈索。孟余刚刚只替他解绳子解到一半就转去帮忙压制贺暄,所以,现在那段绳索仍在窗框边上晃动着。直到走得更近,成辛以才看清,那并不是从两端垂绕下来的单根绳索,那是一段超长的回字形双股活动绳结。
而且,这整段绳结远比他此刻所能看到的还要更长得多。
成辛以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心狠狠一沉。
谷子李是在告诉他位置。
只有从贴近窗边的角度才能看得到的、与谷子李此刻命悬一线的、人质的位置。
……
“孟余!”
成辛以厉声吼出来。
“上天台!”
孟余转身,只见自家队长矫健得如同从没受过伤一般,箭步夺门而出,包着白布的双腿跑得飞快,然而几缕鲜血已经沿着他的病号服裤管流下来,是伤口被剧烈动作撕裂了。
“……头儿你……”
“天台水平向下!三楼左数第四扇窗户!把楼外的篷布掀下去!留两个人在这里看守!让田尚吴马上过来接应!楼下准备充气软垫!”
孟余连忙带人追上去。
……
吵嚷喊声停下了,骆曦曦不再尖叫,痴愣瞪着成辛以的背影,似乎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发现了她藏人质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