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瞪着手腕上的红丝巾,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没有泄露出内心深处的担忧和不安。
“好不好?”
他轻声问。
她深深吸进几乎是整个空间里的全部空气,却发出仅若游丝的声音。
“你该走了。”
“亲一下再走。”他点点头,眼眶也有些红,握住她的手,脸贴近她。
“放心,外面的人不敢笑的。”
不行……
她向后仰,喉咙发干,说不出话,只努力摇着头推开他。
不能亲,一旦亲了她就会绷不住的……她会哭,会再也不舍得让他去赴险,会不顾一切阻拦他……
“别让大家等你……”
……为什么……为什么她连“注意安全”、“保重”这类话都说不出口……她不愿意说这种话,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亲他,不愿意让这种山洪般的悲伤绑架她的自制力……
可以的……他可以的……危机四伏,但他一定会安全救出人质,很快回到她身边的……
为什么要想这些……为什么会有这么矫情的念头……不能再想了,越想反而越不吉利……
……
办公区外面的其他同事已经陆续出门下楼,走廊外传来电梯梯厢运行的声音,像惹人厌的清晨刺耳闹钟。
她竭尽全力控制着情绪,出口的话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成辛以,你真的该走了。”
“真的不亲啊?就一下?”
“不……”
“……坚决不亲?”
……
可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很想要一个临别吻,委屈兮兮的表情和身上的坚稳警服特别不搭……但她没那么强大,她不敢……真的不敢……
她听到自己开始表演轻松刻意的笑,指尖假装轻快地拍着他的手背,两边嘴角被硬生生扯起来。
“干嘛,没必要有这种仪式感吧,你又不是第一次出这种级别的任务,对吧?”
成辛以静静看着她的跳跃手指和红润眼角,“嗯”了一声。
方清月用力点点头,语气真的开始接近诵经。
“我知道的……嗯,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他低声问。
她的视线在办公室茫茫然转了一圈,因为过于用力表演轻松而显得有点木讷,倒是真有几分像个“书呆子”了。
方清月一字一顿说道。
“我知道……我男人是全世界最牛B的刑警。破这种级别的案子,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
学坏了,他带坏她了……这居然是方清月第一次说脏字,模仿着他平时跟她吹牛的语气,神情既异常又正经,矛盾到甚至有些滑稽。但成辛以就这么怔怔望着她,一瞬不眨,感觉一股酸意直直冲袭鼻梁内神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
——
直到走出警队大楼、拉开车门了,那股酸意竟都还没有消退。
成辛以面色沉静,但满脑子都是方清月的脸。外面那辆救护车就是几分钟后要一并出发的车,她会坐那辆车等在外围。其他同事的装备包横七竖八闯过来,一并塞进监控车里,挡住他向外看的视线。最后一个上车的同事气喘吁吁关上车门,放好东西,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一个信封递给成辛以,咧嘴笑了笑。
“成哥,这是方法医……呃不,是嫂子,刚才急匆匆让我给你的。”
成辛以愣了愣,接过来。
是什么神秘物件儿,还不能当面给他,非要临出发前才能转交么……
他打开信封,嗅到熟悉的无花果香气,取出信封内唯一一张脆生生的纸,展开来,随即眉心凝滞一瞬。
——
是两行八个字,笔迹很乱很急。但绝不是她写的。这不是她的右手笔迹,也不是她的左手笔迹。
他确定无疑。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笔迹。而且,是久远的,年少张狂时期的,饱经沧桑仿若化石的陈旧笔迹。
——
“注意安全”
“别低血糖”
——
成辛以张了张嘴巴,又慢慢合上,鼻梁的酸意转移到眼眶,仿佛瞬间嗅到若干年前的汹涌暴雨气味,但心里却同时涌上一股既感动又好笑的莫名情绪。笨蛋,明明就想说关心的话,明明就忍不住,干嘛要强忍,多难受啊,笨蛋……就不知道跟他好好撒撒娇,多抱一会儿亲一会儿,非要假装那么坚强,还故意学坏说脏字来掩饰不舍……笨蛋……
……
一个没眼力的同事在旁大胆调笑打趣。
“哎哟,成哥,这是啥?嫂子给的平安符啊?”
成辛以抬手摸了一把耳朵,顺便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抹掉眼角的湿意,把信封重新装好,塞进上衣内缝口袋里,冲那人翻了个白眼。
“俗不俗,还‘平安符’。”
“不是平安符是啥啊?”
他的视线转到正前方,抬手示意同事发动车子出发,嘴里慢悠悠哼了一声。
“十九岁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