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不答。
方清月突然想起上次杨天铭去调查黑枪交易的黑火市场,想到他提前埋在那里的奇怪“线人”,不由得感觉像是在看港片电影。
“……该不会是不合规的吧?”
这次成辛以笑出了声。
“方清月,我在这个城市从小长到大,生活了二十多年,刑警也当了十年,多几条渠道和眼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且省警校封闭式管理,进出都要登记,我用点手段得到登记簿有什么难的么?”
……
方清月耸耸肩不再较真儿,努力回忆着台风那晚徐墨的神情和说过的话,忽而又想起什么。
“对了,还有一点,我忘记告诉你。”
她挪了挪身子,正面朝他。
“当时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来得及多想。那晚段世超逃走之后,你们有人将这件事立刻告诉徐墨么?”
成辛以想也没想,果断摇头。
“怎么,他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方清月咬着咖啡杯吸管,措辞严谨。
“他没明说,但我就是有种感觉,觉得他是知道的,起码……他知道那天半夜你正在外面冒雨抓人。另外,他还知道我家住得远,但我并不记得什么时候跟同事聊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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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灯塔西窗外面传来清脆空旷的鸟鸣。方清月拉开一丝窗帘,扑面而来的是明亮日光和清新海风,鼻腔得到温馨照拂,五彩集装箱箱顶被太阳晒得闪闪发亮,宛如海平面的彩虹粼光。她趴在窗边望了一会儿下方的石径小路,废弃灯塔安安静静,只能看到百米开外停着的成辛以的大脏车。
又转头看他,成辛以正叼起一根新的棒棒糖,沉吟着,再开口时,问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之前……是不是说,你接到过段世超辩护律师的电话?”
她短暂回忆一瞬,点点头。
“嗯,就在你们抓到他的第二天,我们领结婚证的那天。”
“男的女的?”
“一个女律师。”
“你留她执业证号和联系方式了么?哪个律所的?”
她微感茫然。
“办公室座机会保留联系方式,但执业证号没有问。之前也会有律师偶尔打过来查询司法鉴定的进度,只需要自报当事人姓名和案号就可以了,我们不可能每个都去核实执业证号和律所的。为什么这么问?”
成辛以舔舔牙齿,表情突然显出几分凌戾。
“那是我们抓到段世超的第二天,他根本没提过要找律师,刑警队刚办理完手续,根本不大可能那么快就有法律援助指派律师过来。而且他父母双亡,未婚,又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一类亲属,谁给他委托的律师?”
“你说什么?”她心一凛。
“我还以为是你们给他找的法援律师?难怪,我当时还有点意外,怎么会这么快就来联系我了……”
“草……”
成辛以重重咬碎糖块,忍不住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我他妈什么脑子,居然把这件事给忽略了……当时你告诉我有律师来找你,我就该想到的……”
方清月皱着眉头琢磨了半晌。
“但这个假冒的女律师并没有问什么奇怪的问题,似乎真的只是希望我给他评成精神病患者而已。而且……”
她迟滞一瞬,表情复杂。
“……而且……如果真的是她……我……”
“不怪你。”
她应声抬头看他,随即又被搂进怀里,感觉到耳朵被吻住。
“如果真的是她,不可能用真声给你打电话的,她心虚得很,必然知道即便隔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能立刻听出她的声音。”
“所以……”她趴在他怀里轻声低喃,问着一些她并不很想问的问题,音量小到像在自言自语。
“你认为她用了变声器?但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但成辛以似乎也不屑于分析这一点,仿佛思考这个问题会玷污他智商似的。他沉寂半刻,再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徐墨?”
她也觉得分析其他人更在大脑的舒适区,听着这话便抬起头,等着他的下文。
成辛以慢慢道。“你说他有软肋,也就是他怀孕的未婚妻,这没错。但软肋这种东西世界上几乎每个人都有。刑警队、法医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个人几乎都有软肋。为什么偏偏要选中徐墨?”
她愣了愣,觉得心头某根弦似乎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不由喃喃重复。
“……为什么偏要选中徐墨?”
他搂着她,垂头看了看这块彩编地毯,长指捻起一条白色流苏。
“先假设,段世超的目的就是所有人的目的:要一个活的你,和一个死的我。那么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需要先接近我们。”
“他们做了一些尝试,跟踪也好,监视也罢,在你家附近,或者熙阳岭,或者警队附近。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只靠自己,是接近不了我们的。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帮手,能利用这个帮手的身份达成他们的目的。”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关系,就像一张网,像这样……”
两个人坐在地毯正中间,他便将这块手工编织地毯外围的细长流苏一根一根逐次向中心聚拢,翻折边角,在地毯上形成一张流苏网,指尖在每个绳结上点来点去。
“咱们的职业算是社会交际比较复杂的一种,在我和你身边,每天会有警察、有法医、鉴识、还有各种各样涉足刑民纠纷的案件当事人和当事人家属等等,鱼龙混杂,有近有远,那么,他们是怎么发现、并选中……”
他点在其中一个不算远、也不算近的绳结上。
“……这个帮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