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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驶上高架,天空中的星星开始隐隐闪烁微光,驾驶位的男人清了清嗓子。
“成太太,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这称呼来得突兀,又透出一股很做作的理直气壮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抿嘴笑。
“什么事?”
成辛以指了指副驾驶前的储物箱,示意她打开,边说道。
“上次惹老袁生气,虽然后来已经哄好了,但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就想好好补偿他一下。”
储物箱里是个信封,她拿出来打开,发现里面装的居然是涠洲岛疗养度假的双人票。
“……这……又是什么时候订的?”
“老袁之前不是一直想去涠洲岛的军史馆转转么,正好那边的疗养温泉也不错,确实挺适合他去放松一下。但一个人去毕竟太无聊了,我记得他说过在养老院认识了一个姓童的老师,身子骨也很硬朗,能陪他下棋,所以如果童老师也有兴趣的话,就让他们两个一起去玩几天,明天就出发,我请客。你觉得怎么样?”
“……”
亮橘街灯点点,匀速擦过车窗,一边平静讲话一边开车的专注侧脸被映出明暗光影,方清月默默盯着他,愣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要在出差之前、急急忙忙地筹备这些啊?”
他却一本正经反问起来。
“尽孝不行么?我都已经是合法的孙女婿了,给老爷子尽点孝心,这你还要质疑我?我冤不冤啊……”
“……可是……”
“只要你同意,就把票留在家里,我会跟他讲,让他明天回家拿上票和行李,什么都不用管,直接出发就可以,我都安排好了。”
话是这么说,尽孝这件事好似也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她就是觉得有哪里奇奇怪怪的。
不过终究还是客观回答。
“既然是这样,那你直接跟他讲吧,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除了这些之外,剩下的差价我来补就好了,总不能什么都是你付。”
成辛以噗嗤一乐,突然学起小奶娃商子罕的大舌头腔调,慢悠悠开口。
“脑~公的钱,不就是脑~婆的钱么?有区别么?我的脑~婆本儿还没花完呢,你难道就这样狠心剥夺我在咱~外公面前的表现机会?”
她被他逗得捧腹直笑。
他继续摇头晃脑半正经半逗趣地说。
“至于你呢,成太太,你就当帮我个忙,这两天就委屈先在我们的婚房将就着住一下,有哪里住得不舒服,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置办,想怎么改、怎么装,都由你说了算,好不好?”
“为什么呀?”她拄着下巴眯眼望他。
“嗯?”
“为什么一定要我现在就搬过去住?”
成辛以装模作样长长叹了口气。
“方清月,我这两天实在太忙了。但章阿姨上次不是说了么,你家对面802室已经租出去了,但我还没来得及摸清这新租客的底细,这次出差最少也要三天,你一个人早出晚归的,我不放心。而我们的婚房呢,相当于是我之前这些年的大本营,安全得很。你住在那儿,我才能踏踏实实走,不然到了北京查案子,我肯定连觉都睡不着。”
听到这里,她终于确定心中猜测。
“成辛以,你难道是想在你不在我们身边的这几天里,千方百计地……保护我和老爷子的人身安全?”
……
川流车群驶下高架桥,正逢红灯亮起,车子停下,她看到男人的下颌骨微动一瞬,便再次确认自己没料错——
他就是要去查“7·26”那桩连环案的。
即便被禁了权限,也执意要查。
……
但他面色未改,只是微微笑着,轻描淡写随意哼了一声。
“保护你们俩,难道不是我的责任么?”
……
她张了张嘴,但没有再反驳,只在红灯重新转绿之前伸出手,学着他总爱摸她耳朵的样子,也轻轻捏了捏他的柔软耳垂肉和倔强短发,又重新坐直。
——
——
回到城西家中,他熟练停车陪她上楼,她如他所愿简单收拾了些换洗衣物,又原路回到警队附近那套毛坯房,他甚至还像当年第一次带她去出租屋时一样犯了憨憨的毛病,非要严格遵守着新人进婚房的习俗,拦在门口,把她打横抱着进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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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幢毛坯屋明显是被他收拾了一番,虽说仍是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多出来的双人大床之外,与她上次来时几无差别,但看上去莫名就是多了好些温暖舒适的预感。
快该出发去机场了。方清月惦记着时间,任他抱进毛坯屋,被他脱掉鞋子,又放到琉璃台面上坐稳,才拉住他。
“你要带的行李收了么?”
“我没什么要带的,该拿的都放在车上了。”
他看了眼表,觉得时间还来得及,便又低下头想吻她。
但被一只小手居间作祟挡住了。
他微张开嘴,吮了吮她的掌心肉,抬眸就见她正湛湛望着他,笑得格外甜,语气慢条斯理。
“成辛以。”
“嗯?”他含含糊糊哼。
她轻轻问。
“《警察法》第二条第一款是怎么规定的呀?”
他眨眨眼,埋在她掌底笑,像大二那年冬天那样,一字不差地、慢悠悠背了一遍法条。
“‘人民警察的任务是维护国家安全,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人身自由和合法财产,保护公共财产,预防、制止和惩治违法犯罪活动。’”
“嗯。”
考题答对,她颇满意地点头,环抱着他的腰,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下巴。
“所以说,你真正的责任是要保护所有公民,我和老爷子,只是其中的两个而已,不应该分走你太多的精力,对么?”
……这是什么笨蛋逻辑?她是他合法妻子,老爷子是他的家人,跟“所有公民”怎么可能一样呢?成辛以好整以暇望着她,也不说话,只摇头。
她又绵绵软软开口,虽然是在讲道理,语调却比从前谈恋爱时更会撒娇了,令他看得心痒痒,甚至开始后悔定在今晚出差。
“而且,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呀,我们也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对么?”
“对。”他亲了亲她的头发,手臂揽着她。
“但我也有保护你们的能力啊,安排这些小事而已,不会分走我过多精力的。要是连这些都顾不全,那我是不是也太弱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