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辛以将她的细微表情悉数收进眼底,垂下头,嘴角微微抿了抿。
“还有一点,就是……如果以后,我出外勤再遇到点什么意外,医院需要家属签字的时候,我也只想让你来签这个字。”
……
那种迫不及待想变为“成方氏”的澎湃冲动消失了。方清月猝不及防怔住,瞪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说,万一哪天我……”
他露出一丝后知后觉的迟疑神色,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衣服下惨不忍睹的大片旧疤,小心翼翼嘟囔着解释。
“……上次就是这样,其实明明没多重的伤,但医院很严格,非要家属签字才能做手术,要不是他们几个送我去的人好说歹说……所以我就想……”
“成辛以!”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抹掉眼泪,气冲冲猛拍木桌子,迷信地想抵消他的乌鸦嘴,哑着嗓子冲他吼起来。
“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既破坏气氛、又不吉利的话么?”
“……我……”
他好似怔了怔,犹豫一瞬,膝盖微动,似乎想单膝跪下。
“……我……”
但她又尖声叫起来。
“你不准跪!你讲话太难听了,我不答应!”
成辛以面露沮丧,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耳朵,仿佛直到这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惹她不高兴了。
“……你……不答应哪一句?”
“哪一句都不答应!你见过谁求婚的理由是要让对方术前签字啊!你受伤上瘾吗?你还嫌你身上的疤不够多吗!”
“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前天晚上你明明答应过我,再也不要受伤了!果然男人在床上的话都是不能信的对吗!你混蛋!骗子!大混蛋!大骗子!”
“我不嫁!我不嫁一个天天受伤、让我需要随时随地担心被叫去手术室签字的老混蛋!”
她边嚷着,边已经不知不觉哭成泪人,又心疼又生气,抬腿就要往外走。
他慌忙拉住她,握紧纤瘦手腕。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清月……”
他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她,像只不小心搞砸了生日蛋糕、满身金灿灿的鲜亮奶油、无辜恳求主人原谅的大狗狗。
“……别生气,好不好?我想表达的意思只是……我的命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
“谁要你的命啊!”
她听到自己气急败坏地吼个不停,就如窗外的卷浪鸟鸣响着不肯罢休。
“我不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只要你以后不准再多一道疤!只要你别再因为查案子累到不睡觉不吃饭!只要你劳逸结合健健康康的!不要再做噩梦了!一次都不要!你听清楚!我只要这些就足够了!”
……
目的达成。
成辛以垂低脸,抿起嘴角,一丝笑意快速闪过眼底。
“哦,是么。”
……
橘色日光洒在他的侧脸棱角上,另一半浸在浅色阴影中,但那一抹稍纵即逝的得逞坏笑也还是被方清月捕捉到了。
她张了张嘴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吼了。
骗子。
成辛以是个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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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慢慢道。
“你要的这些我全都可以给你,我保证。我会努力做到劳逸结合、不熬身体、不做噩梦,用最健康的状态来爱你。只要是我敢应,就一定能做到。但……你刚才,的的确确,是说了‘只要’这个词。你说——‘只要这些就足够了’。”
“所以,这次终于是‘充分条件’了,对么?‘只要’这些条件我都答应,你‘就’嫁给我,对么?”
“方清月。”
她站着没动,亲眼目睹他的左膝盖与地面的距离开始缩短,最终消失。面前的男人挺直了腰板,举起手中被阳光晕染成缤纷色彩的钻石。
“我要娶你。”
“一定要娶。”
“不仅是这些,再来多少‘充分条件’都可以,我全都答应,我一定要娶你。”
……
“……骗子……”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这哪里是简简单单的求婚,他分明就是在跟她摆关,先礼后兵、先软后硬、以退为进、还施这种过分的苦肉计。
“我说了我不嫁!”
她气鼓鼓想走,但又被拦下来。成辛以扬扬眉,另一只没拿戒指的手腾出来,掏出一把金灿灿的锁,手臂一晃,狭小空间里,甚至仍然专注温柔盯着她没回头,仿佛后脑勺长了第三只眼睛,干脆利落地一扣,像装卸枪弹一样从容不迫,“咔嗒”一声,从里面锁住了这座灯塔塔尖小房间里唯一的一扇小木门。
然后,他把手伸出了窗外,沐浴在晨光之下,她看到那铜色小物件开始泛出耀眼光泽,很突兀地,那小巧的钥匙被勾在他尾指上,晃了晃,铜金光芒跳起舞来。
“……成辛以!”
她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忙去阻拦。
“你又发疯!”
他果然赖皮起来。
“钥匙就这么一把,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直接丢进海里去,咱俩谁也别想走。”
她哭笑不得。
“你要知法犯法、非法拘禁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