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看到她的字。
——
“嗓子还痛么?”
……
成辛以只觉得眼眶胀到发麻,用力闭了一下再睁开,然后摇头,尽量让声线平稳如常。
“好多了。”
她从笔记本下方拿出一支外敷调养药膏,递给他,然后又翻到下一页继续写字。
但写下的句子已经不再是他最迫切希望看到的。
他也不知道他想看到她写什么,但他模糊意识到他怕她写什么。
——
“颈部机械性闭合性损伤,在休养期间一定不要仰卧睡觉,多喝水,不要心急。”
“这支药膏每日早晚双敷,但不要热敷,保持正常体温即可。”
“忌辛辣、忌烟酒、忌受凉。”
“天气冷,在室外戴好口罩围巾。”
“不要大声讲话,不要过度运动。”
……
这是在做什么,她在给他开方子么……她为什么要写这种话……不,他不需要这些,他只需要她好好抬头看看他,哪怕是酣畅淋漓扑进他怀里来哭一场,哭上三天三夜都好,哪怕是脆弱的无助的崩溃的,让他安慰她、让他陪她、分出她的全部难受给他,都给他……怎么样都好,做什么都好……他唯独不要这些医嘱……不要这些比告别更像告别的冰冷铅字……
“方清月……”他嘴巴干涩,想阻止她的动作。
但她已经写完了所有颈部机械性闭合性损伤的修养注意事项,这次没再对上他的视线,只将那页纸规规整整撕下来,递给他。
他看着她,没接。
“方清月……”
她把纸放在一旁,开始在下一页纸上写字,侧脸苍白得接近透明。
“对不起。”
“我们分……”
成辛以猛地一把按住她的手,铅笔笔杆瞬间横倒下来,笔记本发出闷重的短促低吼,纸面猝然划出铅黑色闪电。
喉咙里再次发出难听的响尾蛇腔调,不可抑制,但就连他自己都能听得出其中的惶恐。
“方清月,我知道‘逝者为大’,但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凶手已经得到惩罚,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能惩罚自己,也不能惩罚我……”
他感到她的手背冰冷僵硬,逐渐开始在他掌中颤栗逃避,便努力收敛力道,抓紧的同时仍不敢弄疼她。
但慌乱和恐惧已然蔓延肆起,令他愈发难以控制,不论是逻辑还是语气。
“……方清月,这不是我们的错,你不能这样……你说过,‘爱情是唯一的原因’,你对我、我对你,从来不应该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就算这真是笔巨债,那也就由我们一起来还,一起,我们一起,赎罪也好,补偿也好,什么都可以,你别……别……”
别……别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