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不对。
他一个猛子站起来,小腿的沙粒变得阴湿,仿佛黏住了他的脚,将他锁在原地。
下一秒,剧痛从脚底传来,他却又踩上冰冷刺骨的砖石地面,寒气溢上鼻梢。报纸碎屑仍旧满目乱舞,可下一阵袭来的烈风中尽是另个相反季节的萧瑟味道。
成辛以低下头,看到自己口中呵出霜冻白气,赤裸的脚趾开始渗出血来。他像是站在漆黑砖石地面上,又像站在苍凉雪地上……然后那雪地被一圈又一圈渗成红色,他又站在了自己的血上。
几步之遥的正前方,一道黄色的标识腰线平行画在地上,更前方是崖际,深不见底。
崖际。
又来了。
又来了。
甜腻而机械的女声从遥远穹顶缓慢传来,像拉长了调的黏稠蜜糖,冰冷雾气直直朝他袭来,天空青灰渐至苍白,报纸碎屑变成乘风肆舞的雪花。
脚底的血仿佛与积雪黏在了一起,他听到那里的皮肉一点一点慢慢撕裂,但露天地铁站的扩音器里的播报声音又变成他自己的——
没有感情……冷冷冰冰……他似乎常常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
“……两男一女,一个追着一个跑,另一个当尾巴……关系是最失衡的,也是最容易找到突破口的、最容易被利用的,不是……”
……
有什么打断了播报声。是很熟悉的嬉笑,成辛以抬起头四周环视,但仿佛得了雪盲症般,满目模糊,只有萧瑟凌乱的苍白光影,什么都看不见。嬉笑声越来越吵闹,是很熟悉的人声,但是他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为什么想不起来是谁在说话……就像急速碰撞的车,一辆接着一辆,闪出似曾相识的陌生火花……
鹅毛暴雪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但他已然没有更多时间再去回想人声来源,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梦见过无数次——
——列车车轮与一节又一节的铁轨之间发出如爆炸一般的冲撞,狂躁的寒风将那些爆炸声送进耳朵。钟撞般震响,钟撞般震响,整个地铁站仿佛就要被炸成粉末,铁轨开始迸裂,爆炸声愈发震耳,但第无数次地,他的双脚已经遵循本能向爆炸声方向狂奔去。
——明明能抓住的,他明明已经抓到过了,但地面的黄线似乎也在狂奔,他越用力跑,那条线和线后的她就离他越远……
……
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可他为什么之前不曾注意过……那些声音……还有雪幕之后那些模糊的人影……
成辛以奋力奔跑,列车车头已经冲进视线,他看到她的脸,苍白惊惶,好似折翼的鸟……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抓住她……只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