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拢顺衣服和碎发,侧头看他,并且再一次借着黄色车灯发现愈演愈烈的海风根本吹不尽他眉骨和鼻梁上源源不断渗出的汗。而他的脸被不够诚实的明灭闪烁光影围绕,也叫她分辨不出准确神态。
“你不是想再仔细分析一下那幅木雕画么,原本我是想明天做这个的。”
“结果现在活儿更多了。”
“嗯,忙完这一轮再说吧,反正我也不累。”
他笑笑,把燃尽的烟尾按灭。
“这才第一个月,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被骂几次了?”
“被骂?”
“整个市局上上下下都在说,说我为了区区一组基因序位,不准你下班,拉你一起不分昼夜干活,饭不给吃,觉也不让睡,尤其那个姚澄亮,还说我耽误你谈恋爱,唉……”
他幽幽叹气,一条长腿向前方探出去,压扁一整片草叶,上身后仰。
“你说我冤不冤?”
方清月把脸埋在过长的袖子里,绞住手指,等嘴角终于不再难抑制地抿起了,才又抬起头。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像个正常人一样休息呢,要等这桩案子彻底结束?”
成辛以摇摇头。
“我不需要休息。”
了不起。她斜他一眼,一时没作声,任凉风如同密网般刮着她的眼皮,忍耐了一会儿,才像他一样把自己的一条腿向前面的草地探出去,终于目视前方,慢吞吞问出憋了大半日的问题。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胃疼的?”
成辛以抬头看了她一眼,一派泰然。
“我没胃疼。”
……
方清月默不作声地继续盯着远方漂浮在翻滚海面上的夜雾,表情平静无波,半晌,慢慢站起来,腰板挺直,双手揣在袖子里。
“当我没问。”
语罢,她头也不回走回车旁,拉开副驾驶车门。
“……昨天晚上。”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似乎隐约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叹息,像疲惫,又像妥协,一整片树尖冲着同一个方向齐齐垂下头颅。
方清月停下动作,转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向后仰着支撑身体的胳膊,又沿着那上面的弧线一路瞪到轻描淡写的眼纹。
……他是在开玩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