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成辛以不知何时已经在睨她了,双眸眯着,表情似笑非笑,就跟当时看到她被迫和满手油的姚澄亮握手时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如出一辙。
洁癖精和邋遢鬼打交道。十年前邋遢鬼人模狗样,十年后洁癖精白旗投降。
“你要找我说什么?”
懒得跟邋遢鬼一般见识。
“等一下。”
他又翻了一页材料,低头缓慢转着笔。
她瞟了一眼,还是西郊画廊的案子。
听说昨天他让施言等人回现场组织了侦查实验,测试坠落时风声对听力的干扰程度。但她没跟着去,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又查出了什么新线索,但这会儿他在翻看的依然是十九号当天的一些现场照片。她想了想,没再发问,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等着。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比燥热室外舒服得多。她原本穿着降温布料的防晒衣,这会儿瞬间凉下来,不禁下意识摸了摸左肩头。
成辛以没抬眼,把涂写的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到地上,拿过空调遥控器调高了两度,口中冷冷哼道。
“想碰瓷儿?”
方清月面无表情放下手,盯着遍地的废纸团,慢吞吞道。
“如果,你是在变相表达对这条胳膊的愧疚之情,那大可不必。虽然前天刚被你亲手拧断过,但它现在已经不疼了。我不讹人。”
他斜睨了她一眼。
“我什么时候玩过‘变相表达’那一套。”
……这倒也是。成辛以一向直来直去,以前追她的时候招招式式都是“直给”,现在嫌她烦也从不藏着掖着,白眼一个接一个,翻得快停不下来,发脾气也毫无迟疑,想骂就骂,想嘲讽就嘲讽……要论“直”,还有谁能“直”得过他啊。
这么想着,就见他展开卷宗放到她面前,笔尖在上面点了点。
——是前天晚上折返回去找的那半截荧光指针针头。
“角度。”
他言简意赅地念了两个字。
起初她还没进入状态,等仔细看了看卷宗上的几张照片,才感觉迷雾似乎被拨开了一点点。
除了她当时在现场拍的那一张之外,还有几张大概是昨天白天新拍的,都是最后半截指针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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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截指针是他在一片弧形断瓦侧面找到的,正好卡在碎砖块之间,一旁是落地窗和斜立成排、鳞次栉比的砖块,但周围只有四分之一瓣足印痕迹,还有明显滑蹭的痕迹,辨识条件并不乐观,恐怕很难与现场采集的其他脚印一一匹配,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当时在场的五个人所留下的。
但前晚刚找到指针那会儿,她窝着一肚子气,胳膊又痛得要死,并没来得及仔细考虑。现在再静下心来看,尸体跌落的弧形楼梯靠近三楼门口,是在东南角,而指针是在西北侧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发现的,两者之间距离很远。而表盘的朝向……
她的指尖在照片上试探性地划拉了两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