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默识自然是知晓此事的,但他从未提及,这件事就像是被风沙掩埋的石头,了无痕迹。
等救了邱鹿鸣和郑伟,他就觉出一点缘分的奇妙了。
就是那么巧,当年他跳下水,明明是想救自己弟弟的,结果救上来的却是邱鹿鸣;在哈尔滨领完奖,临时到伊市多做了一个事迹报告,就恰好遇见了考试回来去看秦慧芳的邱鹿鸣。
当时那个偷运木材的司机是被森警逼急眼了,才疯狂地撞向警车,然后殃及路上车辆。滚下山崖的那个警察受伤严重,在送医的路上就牺牲了,他庆幸自己当时随身带着警械,及时击毙罪犯,并控制了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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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三事后给他打电话,万分感激,承诺欠他一个大人情,说日后若有所求,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
他大笑,“自家妹妹,要什么人情!”
平心而论,无论车里是谁,他都会尽最大努力救人的,那毕竟是他的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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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智发现,谢光读中学时的同学关系,与他当年大为不同。
谢光的同学很多是独生子女,他们虽然也以铁哥们互称,但却没有他们那么纯粹与坦诚了。
就比如他们高中那一撮六七人,一直到现在,依然是最纯粹的哥们(尽管他面对邱默识时常常自卑,但他自认心地坦荡,不影响友情)。
男人混世界,单打独斗是不可能的,怎么能没有朋友呢?
谢光还有二三好友,他的同班同学却有好多一毕业就不再与任何同学联系了,到儿子谢远更甚,他们思考一件事,永远只站在自己的出发点上,从不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儿子谢远很聪明,也还算省心,倒是谢光,他绝对是父母专门生下给他添堵的,这孩子自小就聪明,却从不肯用功,总是惹祸,十七岁居然跑去跟大他八岁的邱鹿鸣表白!——还真是孽缘,又绕到邱鹿鸣身上了。
他揍了谢光几次,但不起什么作用。
到人家要结婚,谢光还是叫嚣着要去砸场子。父亲下岗多年,在家里愁眉苦脸,他给找了个打更的活儿,老头总算舒心一些,被弟弟一气,差点住院了。
邱鹿鸣这几年变化很大,他收回当年对她的判断,她的脑子绝对不比几个兄长差,在海关工作几年,又出国学习一年,见识增长了,处理起谢光的事情,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总归是比他当年强得多了。
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
想到这里,谢智无声叹息。
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如果想凭自身能力,改变命运,跨越阶层,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在这个号称人人平等的世界,其实处处都划分着等级!
他的父母都是工人,父母的朋友也都是工人,他们在干部跟前觉得自卑,在农民跟前又觉得得意,他们结交的朋友,几乎全是没有课上的那批人,时代和身份限制了他们的眼光和认知,并且越老越固执。
他当兵的时候,班里划分了城市兵和农村兵两个阵营,几乎互不来往,他算是城市兵,平时很会来事儿,但他想转志愿兵时,父母却不愿给他出钱出力,父亲觉得他能去砖厂木材厂做个工人也很不错。
是一场运动会的万米长跑,使他侥幸进入公安,但他又发现,编制、警衔、部门、工资等等也将人严格划分开来,单位内部暗暗涌动着一条无形的鄙视链。
他是真的羡慕那些父亲在事业上有一定地位的同学啊,比如邱默识,他的父母给了他们良好的基因和智商,他父母的朋友全是校长、局长或者医生、文化人,他父亲一向清高,却能舍下脸面给初中毕业的邱鹿鸣屡次调动工作;比如郑强,家里四个孩子,高中毕业全都进入电业局,还能出去上学,房子都不知道分了多少套。
同是小城居民,同是资质平平,就因为有个好爹,人生际遇就大大地不同了,真是让人嫉妒到抓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