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头刚刚转了一半,他的视线便停驻在了程富宝的头顶。

那只已经恢复如初的鸟儿此刻正窝在程富宝的脑袋上,弯下脖子,安安静静地打量着紧抱着他,因哭泣而不停抽噎的孩子。

见他看过去,那只圆滚滚的鸟才扑闪起自己的翅膀,用与体型严重不符的速度灰溜溜地调转方向,飞向那堵屏障。

然后,落在了一只不知何时从屏障里伸出,即使套着藏青道袍,也能看到攀爬着岁月褶皱的手臂上。

“你这小子,话可不要乱说啊。”

那道苍老的声音再度从屏障内传出,只是此刻,包含在其中的情感更多的是被误会的委屈:“我的鸟丢了,我出来找它,这有什么问题……哎呦痛痛痛,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把你扔出去探路了!”

话未说完,那只灰鸟突然喳喳叫了起来,又准又快地啄起了自己刚刚才落脚的那只手,打断了屏障的解释,将实情“逼供”了出来。

直到几声连番的告饶之后,灰鸟才颇有灵性地停下了啄击的动作,站在那依旧平稳如枝桠的手指上,朝着屏障再度叫了两声,像是在唤里面的人出来。

这一手一鸟的表现让安玉晴看傻了眼,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满满的窘迫,带着一丝面对老朋友才能有的责怪。

“哎,都怪你,我这老脸可是彻底没处搁了。”

话音落下,墨色的屏障也紧随着向下坍塌,化作粘稠的液体扑打在了地上,又因为强大的反作用力再度向着高空溅起。

可是,那点点墨汁并没有遵循常理四处飞散,而是停滞在了半空中,而后以更快的速度重新聚拢在一起,凝成了一副人类的身躯。

小主,

而后,那“人类”略微抖了抖身体,浓重的黑便如披挂在身上的长袍般脱落而下,露出了一身没有沾染丝毫异色的藏青道袍,和一张苍老起皱,白发苍苍的脸。

看着对方与寻常老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模样,安玉晴紧紧抱着程富宝的双手渐渐放松了下来。

但他还是不忘照顾程富宝的情绪,抬头将嘴凑到那孩子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宝,别害怕,不是坏人,是一个老爷爷。”

“那只小鸟是老爷爷的,是小宝救了老爷爷的小鸟,所以……”

“所以爷爷为善良的小孩们准备了礼物。”

安玉晴拍打着程富宝的手被猝不及防地塞入了两张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黄色符纸,看着老人突然凑到近前的脸,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

可看着对方一派和蔼的笑容,他垂下眉眼,也是跟着露出了一副浅浅的笑容。

但是他必须……

“一人一张,别丢喽。”

老人粗糙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那被塞了两张符纸的手,恰好止住了他将要出口的拒绝。

说完,那道士打扮的老人不由分说地转过头去,看向了那站在不远处,自刚刚开始就没有发出丝毫响动的侦探。

安玉晴也看了过去。

“李尘丰道长,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视线只是刚一触及对方,侦探便抬起一只手,向他面前的老人发出了邀请:“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只需要提出想法,晨曦会就会帮你实现。”

“您放心,这场交易很公平,没有人的利益会受损。”

“因为晨曦会是受对诡异调查局认证的正派组织,我想,国家机构的权威性,您应该是认可的吧?”

声音很低,很沉,明明是与曾经相比没有丝毫区别的声线,可在安玉晴听来,其中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意味。

这不禁让他微微蹙起眉头,而那名为李尘丰的老道士也是沉默无言地看着侦探,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场面一时陷入了某种怪异的沉寂之中,就连空气都仿佛不再流动。

“哎。”

直到一声长叹打破了这份寂静。

李尘丰摇了摇头,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那般塌下了肩膀,无奈地说道:“你啊,帽子小哥,看来自我昨天向你们要人之后,你就有想法了。”

“即使你们的账号负责人把他的名字和长相都发给了我,但你不同意,我就是再如何去找,也是见不到他的。”

“但我实在是……太想见他一面了,就算这个交易不公平,我也会答应你的。”

“所以,告诉我吧。”

老人轻声说道,可每一个字都很沉很沉,落到地上,砸出一个个惆怅的音节:“你们的【道长】,到底被你藏到哪儿去了?”

“这座城市太大了,太大了。”

“靠我一个人,我真的……”

“我真的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