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硬座火车,晃晃悠悠地开着,一直到早晨五点的时候,才到武城火车站,袁梁疲惫不堪,下来火车。
天是阴暗的,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天亮,天空蒙蒙星星下着小雨,感觉到凉爽了许多。袁梁走到了站前广场,想叫一个三轮车回去,这时有人喊他,袁梁一看,是孔庆来。莫名其妙,他怎么来了,他干什么来了?孔庆来一把抓过了袁梁的手提包:“我来接你了,走,我叫了出租车。”
为了这八万块钱,财务处竟然派专人来接自己,这也是没说的了。袁梁和他一起上了旁边停着的出租车。出租车没有到厂里去,而是开到家属院,一直开到孔庆来的家门口。孔庆来拉着袁梁下来,把袁梁迎到他自己的家里。
孔庆来的家是一机厂家属院低矮的小平房,也就一间,自己砌的墙,圈了一个小院,院里面还有简易的厨房。一间正房,墙壁灰暗,里面的家具也都已老旧,两张破沙发也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了,茶几上也是乱七八糟摆放着没有洗过的碗筷。
这是怎么回事啊?袁梁想不明白,平常自己很少和他打交道,今天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孔庆来把沙发上的一件衣服拿起来,让袁梁坐下,他又把茶几上的碗筷摞起来,放在一边。
孔庆来又慌慌张张地找一个茶杯,给袁梁倒上了水。袁梁看看,没有喝。杯子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了,明显不是很干净。
袁梁问孔庆来:“孔会计,你怎么把我领到你家里来啦?”孔庆来说:“你不是带了一个八万块钱的支票嘛?”袁梁说:“是呀,我是带了一个支票,一会儿我到财务处交给你们。”孔庆来别着嘴说:“你,你现在能不能交给我?”袁梁的心中一惊,为什么在这里交给他,为什么不到财务处交?没理由呀。
袁梁沉默了一会,问:“你怎么想到,我在你家里给你?”孔庆来咬着嘴唇,像是下了决心,说:“是吴厂长,现在想用点钱,我知道你带钱来了,所以我就把你接过来了。”袁梁瞪大了眼睛:“吴厂长想用钱,甬城机械的款吗?没办法给他啊。”孔庆来说:“你把支票给我就行,其他的你不用管,你来的这个钱是哪个公司的,我自然会把账给他走好,不会存在其他问题,你也不会受任何牵连。”袁梁说:“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我可不敢乱动。”
正在这时,有人进屋,袁梁抬头一看,是吴侠、成红英。两个人看见袁梁,笑着跟袁梁打招呼:“出差回来啦,坐夜车回来的,多辛苦呀。”袁梁急忙站起来,给他们打个招呼,然后坐下。
孔庆来对吴侠说:“袁处长带来了八万块钱,这不我这正和他聊着呢,他还有点担心。”
吴侠没有说话,他看着成红英,成红英对袁梁说:“你看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儿媳妇天天哭着闹着调换工作单位。前段时间吴厂长答应给她调换,就给她找到了法制局,还没等办好,老吴不就回家了吗?但是老吴已经给人家承诺,人家就要一个小汽车十万块钱,这不是就赶在这里了吗。儿媳妇哭闹着,我们也没有办法,这不是听说你出差了,说是带回八万块钱。”
吴厂长低着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他不仅头发花白,而且头发也明显稀疏了很多,脸上的皱纹也更明显,两只眼睛黯淡无光,完全没有了在厂里的风采。
孔庆来说到:“这个你放心,一会到财务处,你把支票给我,我和你把账走好,就是你甬城的客户,把人家的账给走平。这个支票我也以一机厂的名义,对法制局的账户。这个支票,我把走账的日期也提前,日期提到吴厂长离任之前,这样就没问题了。”
袁梁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漏洞,不知道财务的走账手续。
孔庆来继续说着:“我知道现在你们的提成系数不一样,你的提成一分钱都不会少,都会给你,你只要回厂以后,不告诉别人这笔钱已经回来,不要告诉工作组就行了,什么都不说。”
成红英看着袁梁,昏暗的房间里,袁梁感觉到了成红英眼里的泪光。成红英说:“我们知道,你觉得这样做有风险,其实一点风险都没有,我们又不是装到自己的腰包去,这是支票呀。儿媳妇把我们闹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现在老吴下台不干了,干的时候,对你还是很重用的,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正直的业务能力很强的人,如果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也希望你能谅解。”
袁梁急忙摆手:“没有,你们很好,我心里都有数。”袁梁心中还在说着,我早就知道你们疑人还用的策略。
不用再说什么了,袁梁站起来:“吴厂长,你们回去吧,一会儿我和孔会计就去厂里。”孔庆来看看手表:“走吧,快点去厂里。”袁梁不待吴侠、成红英两口子说什么,就和他们说再见,快步向厂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