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将粉色的箱子搬下来,推到梁穆手边,“少爷。”
梁穆回过神,拉起箱子拉杆,深吸了口气,推箱,走进住院楼大门。
梁沐沐病房门口站了个高个儿男人,皮肤黝黑,寸头极短,见得着头皮,眼睛看人的时总带三分警觉。
梁穆认出来,他是那天在步梯上接住梁沐沐的孩子。
“梁先生,老师让我来接梁小姐出院。”许天来表情很淡,立得板板正正。
梁穆苦笑一下,莫爱到底是心软的。
这世上,最不应该为梁沐沐操心的人,就是她。
他拍拍许天来的肩,说:“一起吧。”
许天来跟着梁穆进了病房。
这些时日梁家没人过来看望,梁穆安排了陈妈和几个护工照看梁沐沐。
梁沐沐也知道她身份现在极其难堪,梁家遭逢这么大变故,她谁也不敢去打扰,在医院每天看新闻,焦心如焚,也无济于事。
偶尔鼓起勇气给梁穆发信息问问,常常得不到回复,有回复也是单调的几个字,从不与她说什么。
她坐在窗边的轮椅上,陈妈已经打包好了一应物品。
门打开,梁沐沐回过头,以为是孟育之,乍一看是梁穆,一下子心就腾起来了。
“哥,你来接我。”她眼底涌出泪来,苍白的脸上浮出笑容。
梁穆有些不忍看她,错开了目光,让出身后的许天来。
“天来,”梁沐沐很快认出他,“你怎么来了?”
许天来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梁小姐,老师让我来接你出院。”
梁沐沐眼眸一沉,笑容僵住,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罐。
梁穆向陈妈交待去办医院的手续,又让司机将物品搬去车里。
许天来推着梁沐沐走出病房。
梁穆等在走廊,沉声道:“走吧。”
赵泽在IFC附近的公寓写的是梁沐沐的名字,幸亏如此,这所房子才没被查封。
梁穆熟练地输入电子锁密码,前两天,他已安排人过来收拾打扫。
灰蓝色的家装陈设,有些违和地放入了粉色调的物品。
比如沙发上的粉色盖毯,洗手间里的粉色牙刷,茶几上粉色城堡的水晶球,还有梁穆手里正推进去的粉色拉杆箱。
“重要证件都在这里了,”梁穆对着轮椅上的梁沐沐说,“毕业证、学位证、马术比赛的获奖证书……树德苑不住人了,你住这里吧,爸把这个房子留给了你。”
“那你们……搬去哪儿了?”
梁穆沉默,目光游移在半空。
梁沐沐嘴唇翕动,她润湿的眼眸仔细在梁穆漠然的脸上徘徊。
再不愿相信,也得接受——她叫他哥哥,他一声都没有应过。
她舔舔干涩的嘴唇,说:“妈……她怎么样?”
梁穆脑海出现那天梁茗贻疯狂哭喊的模样,痛苦地闭上眼,道:“陈妈——”
陈妈从厨房走过来,给梁沐沐倒了杯水,“少爷。”
“你在这照顾她,不用回我妈那边了。”梁穆交待道。
陈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许天来帮司机把物品都搬进家里,交给陈妈。
搬完,他环视客厅,来到梁沐沐身边说:“我的电话你有,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电话给我。”
梁沐沐缓缓抬头:“这也是莫爱要你做的?”
许天来摇头,“不是,老师只说要我来接你。你帮助过柏崖的孩子,我也要帮你。”
梁沐沐被这么直接的回答,弄得错愕不已,又哭又笑,再回眸去看梁穆,他还在跟陈妈说些什么。
阳光洒在他肩膀上,把他身形勾出一道残影。
灰色衬衣和黑色大衣让他的冷白皮都看上去很沉郁。
他瘦了好多,唇线一直绷着,笑容从他脸上消失。
她一刻也不舍得把目光移开。
二十多年陪伴她长大的哥哥,吵吵闹闹后总会先来道歉的哥哥,哄她宠她为他打抱不平的哥哥,是不是已经从那副躯壳里消失?
梁穆回转过来,蹲下身,与梁沐沐平视,“她情况不太好,以后你不要跟她见面了。”
梁沐沐眼中霎时噙满泪,嘴唇带动下巴,不停颤抖,“都是我的错……”
梁穆无力承受她的眼泪,别过了脸。
他站起身,背过去,说:“后期化疗,你要多听孟育之的。”
梁沐沐眼泪已如雨下,声音都断断续续,“哥………谢谢你……你和妈妈要保重……要保重………我真的……真的对不起………”
明明已近正午,阳光落在身上却没有暖意。
梁穆拍了下许天来的胳膊,两人一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