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番外三:玫瑰锈迹(二)

相倚 南南贝贝 3802 字 6天前

来访登记的簿子递到梁穆眼前,他向穿着制服的狱警道了声谢,俯身签字。

在他签的这一栏上面,是上一个来探视的人留下的姓名和电话。

梁穆过了一眼,时间是在一周前,探视人叫赵沐沐。

梁沐沐改姓赵,他是近期才知道的,在处理沐林慈善基金和梁氏金控解约的时候,律师递给他的文件里,他看到了她现在的名字。

梁穆淡然地移回视线,签好字,将簿子还回去。

他跟着指引,来到探视的房间。

隔着透明的玻璃隔板,梁穆看到对面的清灰色铁门打开,赵泽穿着蓝色条纹的囚服走出来,坐在梁穆正对面的木椅上。

他头发几乎是贴着头皮剃的,皮肤白而薄,头顶白炽灯把他面容打透,脸部血管青筋格外清晰。

他气色欠佳,却是干干净净的,须根清爽,依旧眉目俊秀,只是狭长眼角多了些干纹。

即便沦为阶下囚,他的囚服依然平整,身形依旧挺拔。

他看到梁穆,嘴角扬起,笑得眼纹斜飞,很快拿起玻璃隔板上的电话听筒。

梁穆表情寡淡,顿了一下,才去拿听筒。

赵泽说:“我想你也就是这几天就会来看我。”

梁穆沉眸,叹了口气,道:“你还好吗?缺不缺什么?”

“不缺不缺,沐沐每月都来。”

梁穆沉默,他不似赵沐沐来得勤快,半年才来一次。

赵泽的眼睛在儿子身上打转,笑说:“你看起来挺好的,沐沐说你从证券公司调回集团了,现在管哪一块呀?”

想来赵沐沐没少关注梁氏的动态,梁穆调任集团经营管理部还不到一个月,她消息都传到监狱里来了。

梁穆淡漠地回了一句:“经管。”

“哦,挺关键的,可以帮你妈多分担一些。”赵泽说时,眼眸落在了面前空荡的桌面上,并不敢看梁穆。

一直压着情绪的梁穆,此时冷笑了一声,眼神锋利地对上玻璃隔板后的人。

“别说得你有多关心我妈,你怎么还有脸提她,你们已经离婚了,你害她害成这样,不要再假装关心她。”

梁穆一口气说完,别过脸去。

刚出事的那段时间,梁茗贻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失眠,恐慌,到最后精神脆弱,夜里总出现幻听,听见莫如梅的笑声。

那煎熬的一夜夜,都是梁穆抱着她,将安眠药研磨进水里喂给她,才能让她安睡一会儿。

他带她做心理治疗,陪她工作,陪她静养,他几乎寸步不离。

就这么过了一年,直到莫爱结婚后,梁茗贻才好转。

后来莫爱怀孕,生下甜甜。

莫爱的接纳,让她再次做回一个母亲。

甜甜的降生,更让她欣喜地担任起姥姥的角色。

那如沥青般淤堵的情感,才重新在她心里流淌起来。

这个过程有多痛苦,除了她自己,只有梁穆清楚。

梁穆更清楚,母亲的痛苦源于何处,家里这场祸事的始作俑者又是谁。

赵泽,全是赵泽,他不配提他母亲,一个字都不配。

赵泽看着他压抑的愤怒神情,说:“对不起,我不提了。”

在过往的探视中,赵泽也发现了,梁茗贻和莫爱,是梁穆的禁区,他不能提,也不能问。

“那……你现在怎么样?”赵泽急忙又问,他见他的时间有限,“跟严苓和好了吗?”

梁穆刹那拧紧了眉头,说:“我跟她分手六年了。”

赵泽愣怔地看他,“有这么久了,还没和好吗?”

梁穆被气笑了,“我为什么一定要跟她和好?”

“你……不是喜欢她吗?”赵泽小心地问。

梁穆视线逃去旁边,不回答了。

从家里出事后,他就没想过女人的事,他满脑子只有他妈和他妹。

探视时间只过去十分钟,梁穆已经想挂电话走人了。

“你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或者徐律师。”说着,梁穆已经起身。

赵泽忙握紧话筒,期盼地看着儿子,“梁穆,再陪我说说话吧。”

梁穆身形停滞一下,还是坐回了椅子上,重新把听筒覆在耳边。

“你想说什么?”

赵泽知道不能再碰禁忌的话题,于是说:“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父亲,亏欠了你们所有人。你是其中最为难的一个,我是你父亲,却伤害了你最爱的两个人,你不能原谅我,也无法做到对我置之不理。”

的确如他所说,梁穆对赵泽的感情是最为复杂的。

从小,赵泽在他的眼里都是温柔的父亲。

他细心,他温情,对他无微不至,母亲因繁忙工作而忽视掉的,他全都补上。

他依靠他,信任他,是父子,也是朋友。

他作为父亲,没有亏待过梁穆。

但是亲生妹妹被遗弃,母亲承受钻心之痛,这些也都是他的所作所为。

梁穆既不能如莫爱一般全然当这父亲不存在,也不能如赵沐沐那样始终视他为至亲。

他被卡在了爱与恨交织的灰色地带。

每次来探视,人是来了,却听不了他说两句话,就负罪感爆棚,急着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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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见他无言,便继续说:“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其实,你每一次来,我都感觉是最后一次,可能你下次就不会来了……”

梁穆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声音有些发颤,“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泽忍着泪,笑了一声,缓解情绪,说:“我自己都这样了,也没资格教育你,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给你听。”

梁穆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说:“你说。”

赵泽说:“女人方面,你很像我,有时候太过关注自己了,对别人的……”

“我哪里像你了?啊?”梁穆蹭地一下地站起来,死死盯住他,“我以前是玩女人,但我从来没有脚踏两只船,我更不会只顾自己,伤害她们。”

赵泽眼神沉定,他知道现在的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梁穆气得呼吸急促,深呼吸一次,再次看向赵泽,“我下次再来看你。”

他愤然挂了电话,径直走出探视房间。

监狱门口,一辆黑色幻影等在绿茵车道上。

梁穆和徐律师走出来,上车前,徐律师问:“您下次什么时候来?”

梁穆道:“明年再来吧。”

徐律师微愣,这才初夏。

“好的,赵先生在狱中有什么事,我会联系您。”

梁穆与他握手,“辛苦你了。”

徐律师礼貌道:“应该的。”

他转身走去停车场,梁穆在幻影旁站定,司机下车,为他打开后座的门。

梁穆回望监狱大门,24小时站岗的武警,灰白院墙肃穆冷酷,如一座坚固冰冷的堡垒,关押着累世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