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熊皮大氅的小侍女跌跌撞撞的踩着白虎在积雪上留下的脚印,竟然丝毫不觉得冷,“耶耶!咱们去哪?”
白虎没搭理她,倒是刚才压在她身上的亲兵嬉皮嬉皮的笑道:“带你回家生孩子啊。”
惹得白虎终于开口斥了他一句:“闭嘴,快走!”
直到彻底走出村子的范围,白虎寻了一处背风的小林子,用雪把老头激醒。他拿腰刀指着亲兵倒拎着的孩子,问老头:“咱们继续刚才的问话,那五人现在在哪?”
昏头昏脑的老头挣扎着坐起身,看见裹着乱七八糟衣袍的大孙孙大头朝下一动不动,不顾自己只穿了亵衣,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他一把将孙孙抱在怀里,哭嚎起来:“彘(zhì)儿!彘儿啊……”
“诶!诶!还有气儿呢!别着忙哭丧,赶紧回话!”抱了一路孩子的亲兵用刀鞘怼着老头的脑袋,用下巴指了指白虎:“惹了这位不高兴,送你们翁孙一起投胎,下辈子作兄弟去!”
释放了些恐惧,老头终于认命,“那五位……都埋在城西的乱葬岗里……具体老朽也不知在哪了……”
闻言,本来都还能说些笑言的亲兵脸子一撂,噌的一声拔刀出鞘,用刀尖指着老头怒喝:“你重说!”
老头把孙孙死死的护在怀里,跪伏在大雪地上凄惨的呼嚎:“耶耶啊!老朽是真不知道啊……都是下仆们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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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一轮,宛如满月乍现。
老头的哭喊在花白的头颅滚远之前,戛然而止。他怀里抱着的孩子终于醒了,带着一头一脸粘稠温热的液体,用稚嫩的嗓音延续了祖辈粗嘎的哭声:“哇——哇——啊——”
“你抱着他,带我们去城西。”白虎将刀刃上的血迹在兀自抽动的背上擦了擦,收回刀鞘内。
小侍女颤颤巍巍的将老家主身下哭闹不止的孩子拉出来,用白虎包老家主的被子包他,一边无意义的哄着,一边机械的跟上了这队杀神的步伐。
时下四国帝王都是坐北朝南,贵人紫气东来,地位底下、财富微薄的人便只能聚集在城市的西面,是以几乎每座城池的西面都有一片贫贱人的最终归宿——乱葬岗。
当利县自西汉元鼎四年(前113)始置,至今也有五百多年了,城西的乱葬岗随着王朝的兴衰,不断被农田吞噬,又不断的吞噬农田。
夜半三更,天空群星不闪,树上鸦雀不鸣,只有白虎一行带着个不断哭闹的孩子站在乱葬岗外围。
看着厚厚积雪下蔓延数里的坟包,上面只有稀疏白幡,白虎心中一片凄凉。
“这么一大片……可怎么找啊……”一个亲兵一把抹了脸上的涕泪,喃喃问道。
“喊他们!叫他们给咱们指路!”另一个亲兵说着,当先走进了掩埋了无数亡者的极静之地,大声喊道:“井木——兄弟!阿兄来了!你在哪啊——娄金——”
“氐土——房日——”
“牛金——牛金——耶耶来啦!你在哪啊——”
不止是因为失去了五个同长的兄弟。
大将军给小侯爷留下的十个,全是亲兵里的佼佼者,这一下折了五个……
白虎跟在最后,牙关紧咬,喉头哽痛到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抱着还在哼哼唧唧哭闹着的小郎君,小侍女站在乱葬岗的边缘,试了几次也迈不动脚。
亲兵们一一分散开来,喊声传出很远,惊动了一只野狗。
“去那看看!”
几人踩着冻硬了的雪壳子,飞快的冲到野狗的藏身之处,毫不吝惜的用腰刀刨了起来。
“啊!是这儿!快挖!”
“娘的!氐土,是氐土啊——兄弟叫野狗吃了啊!呜呜呜……”
“那畜生呢!”
一个性烈如火的亲兵立刻弓弩上膛,要给亲亲的兄弟报仇。
可四野静谧一片,野狗已然了无踪迹,仿佛冥冥之中就是他的兄弟们安排来给他们指路的。
跟着兄弟们用环首刀一寸一寸的掘开冻土,看见薄土下显露的五具熟悉的身影,都是双臂交叉于胸腹之间的蜷缩姿态,白虎的脑子也有一瞬间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