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芯心中有要事,也不需要如何庄重上妆,只简单收拾妥当就到了前厅。
很快,抹着头顶发丝的顾毗匆匆赶到:“嫂嫂!何事如此紧急?”
“车上说。”萦芯立刻往外走,当先上了牛车。
顾毗在车下踟蹰两息,也上了什么牌子都没挂的牛车。
顾毗的近侍见状,也要上车,被车下的阿甜拦了一把。
车里,萦芯和顾毗相对而坐,低喝一声:“走吧。”
车外亲自驾车的一郎一荡缰绳,安静的大牯牛踩着积雪吱吱呀呀的往前走了起来。车前车后的亲兵见状,都刻意隔开一点距离,护着牛车往前走。
眼看要走出巷子,前面探路的亲兵吹了个口哨,顾毗知道这是周围没人的意思,便开口问:“现下无人,嫂嫂说吧。”
萦芯便隐去三娘是她刻意派出去的前情,只说自己养鸭鹅的庄子里有个女娘被移民掳走,听到了有个叫毕九的人要聚众造反。
“也是她命不该绝,不止趁着毕九手下不察,逃了出来,还遇到了城门晚关……”
“城门晚关?”顾毗听见毕九的名字就面色一紧,再听南城门恐怕到现在也没关更是惊讶。
“对!”萦芯点点头。
“毗这就回乐安侯府!”作为暂领察事司的一把手,顾毗立刻要下车。
“不急。”萦芯拦住他,话题突然转弯:“毕九的事情还不急,他话里的意思举事的日子还要等两天。至于城门晚关的事情,眼下皇宫城门落匙,理论上除了紧急战报,谁也敲不开。但是我觉得,太上皇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叔叔觉得,陛下知道了么?”
在顾毗心中,毕九的事情要高于城门晚关好几个阶级,闻言不解的问:“只是因太上皇笃信佛法,城门都尉不敢将讲经的比丘关在城外而已……陛下什么时候知道……”有什么关系呢?
“叔叔,”萦芯直视顾毗两眼,幽幽道:“我说句发自内心的话,叔叔别觉得难听。”
“嫂嫂但讲无妨。”顾毗面皮一紧,以为是自己愚笨没有领会城门晚关这件事的重要内涵,虚心道。
“我知道的道教,与师父信奉的道教南辕北辙;我见过的佛教,估计与叔叔信奉的佛教也是天壤之别。叔叔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师父和叔叔信的,应该是佛道正源。而我见过的,却是无数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肆意篡改、扭曲的佛道。”
靠向车壁,萦芯望向虚空,“就像我让叔叔去查张椒是不是张椒一样,我不相信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广固是巧合,我也不相信南门外布道的比丘,真的只是在讲经。”
顾毗喉结上下移动,不知该如何答话。可他已经明白,像嫂嫂这样对任何突兀出现的人都抱有一定的疑心,才是一个察事司统领应该有的基本品质。
萦芯也不需要顾毗如何回答,她继续道:“即便他们都不是我想的那样,他们也都是人。只要他们还是一天的人,就永远也逃不开人的欲念。”
说着,萦芯将望向虚空的眼神落回顾毗两眼:“叔叔,如果你是那比丘,眼看自己就要重现佛经里常见的那种动辄打动国王的美谈,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在太上皇亲至之前,乃至自己因传教布道之功业立地成佛之前,你会回城么?”
“不会……”顾毗下意识躲开了嫂嫂的目光,突然警觉的道:“嫂嫂是说,那比丘可能是想诓太上皇出城……刺杀?”
摇摇头,萦芯微微一哂:“叔叔草木皆兵了。太上皇年老力衰,即便出城也是坐车,周身护卫如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