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易传》是讲算命的,挺难。《史记》里那些帝王的谱系我都算不明白,还是算了吧。”好似没听出父子二人对自己的敲打,萦芯抱紧自己的学渣人设不放。
“哼哼,你啊……”全塘失笑道:“倘早入我门下五年,定不能任你养成如此惫懒的性子。”
走到前厅,全塘看见下仆刚把客席的炭盆摆好,就知道小徒弟适才应该不是在见不能让他碰见的客。
脱下大氅,跌坐主座,全塘给了小徒弟重新对答的机会:“徒儿可是在等客?”
萦芯亲手给全塘奉上茶盏,滴水不漏的回道:“今日好雪,叫叔叔过来跟阿石兄妹好好聚聚。师父、师兄来得巧,晚上一起乐一乐吧。”一派世家女应有的不染尘事,安心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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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塘却没有立刻去接萦芯手上的茶。
自二帝冷战开始,全塘一副心思都用在看着孙钊不做“傻事”上,只让儿子全德按着萦芯别被权欲牵引,趁机做出“出格”的事,既是无暇分身,也是怕自己本就有些动摇的权欲被小徒弟撬动。
可今日小弟子的头一句话,是怨怼?是预告?
若是预告,是她已经做了什么,还是准备要做什么却正被自己碰上了?
在全塘看来,小徒弟在朝中可用的人手只费习父子、杨梓岭和顾氏。费习三人,不是在全塘眼皮子底下就是回了费县,顾毗除了察事司还有家族要护,都没时间也没立场陪着小弟子胡来。
考量过几息,还是觉得小弟子仍在可控范围内,就是真干了什么自己应该也能管束,全塘便伸手接了茶盏,“那倒是为师赶上了。”
没在君姑手上受到的“调教”却在全塘这儿吃了一记,萦芯故作夸张的松了一口气,“今日在东莱侯府喝了好酒,正想晚上也松散松散。徒儿还以为师父、师兄这是趁着有空来监督我读书的呢……”
她这样一说,越发让全塘以为,适才都是小徒弟因为儿子过于严苛的教学对自己有了怨怼,“道升不给你休沐?”
“休个一天半,得写四篇文!还都是没学过的!”萦芯神色夸张,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这么多的课业,真是平生仅见!”
接过白茸呈上的饮子,全德无奈道:“任你如何央告,一篇也不能少。”
全塘也不拖儿子后腿:“少时惫懒,大了可不就学得紧。徒儿才女之名远播,眼下不趁机夯实,难道不怕以后在广固走动时,被人戳穿?”
萦芯的才女名,全塘收徒和孙铄展画的功劳加在一起只能算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都在别有用心的孙放身上。
孙放死了,察事司可能也要脱开顾毗的控制了,一旦她真被人发现名不副实,接手察事司的新统领要是不操控舆论给她“洗白”,她还真有提前“伤仲永”五六百年“名留青史”的可能。
虽然她本心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是在这战火燃起的世道里,有个足够大的名望,生存几率肯定比寂寂无名大得多。何况身为“四国名士”的全塘,作为师长势必不会放松对萦芯的教育,不然何苦把全德叫来都城?
满打满算,孝期还剩八个月了,萦芯丧气的道:“不如我给定侯(顾禺)再守三年吧。”
全德眉头一皱:“胡闹。”
他是学礼的,师妹这孝已经守成这样乱七八糟的了,再来三年不是把顾侯(顾毗)装进去了么?
不管小节如何错乱,大义上全无瑕疵、有名无分的嫂嫂双重孝守“六年”,真正为人子、为人弟的顾毗只守三年,像话么!
“我就是那么一说。”一番对答,萦芯终于确认这父子二人对自己的怀疑已经都打消,自己心中对伸到城外那只“手”的忐忑,也逐渐被“学业”的压力压灭了许多。
不想再提学业一字,好似师父让她头疼了,她也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让师父头疼,萦芯转移话题:“师父今日得闲,难道真是陛下那里说通了?”
“那日辩难,道升可曾把你说通了?”横了小徒弟一眼,全塘喝了口饮子,去火的菊花香与火盆里橘皮味道混了混,让他紧绷的心神松懈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