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刺史凌远又热又急,在书案前来回转,嘴上还不停叨叨:“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下面几个他自带的属官和幕僚都知道他就是遇事就慌的性子,轮流上前去安抚他。
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幕僚道:“事已至此,东翁上书陛下吧。”
闻言,凌远驻足犹豫几息,“嗐——”的叹一声,又继续转悠。
他之前之所以不往上报,就是怕此事会戳陛下的痛处,没成想时隔几日,蝗灾竟然愈演愈烈!
见状那幕僚继续劝道:“东翁,此前朝中不是有太上皇已在各地新立密查处,监管全境么。不可不防啊!”
“是啊,东翁当早作决断。”其他几个也听说了几耳朵有关察事司的流言的,也纷纷张嘴。
其实他们不知道,早在岚县和静乐县出了蝗灾的时候,两县的急递就往上报了。
孙放已经收到这个消息好几天,只是后面陆续收到的消息是两县蝗灾渐熄,并州各地都拜蝗神,便也如凌远他们这样,以为就是一次小灾小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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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好几拨受灾县的急递给凌远送完公文,直接就转道往广固去送密奏了。
几人还在考虑上报的措辞,院外有人不等通报,举着卷文书匆匆来报:
“使君!介休县上报,飞蝗沿河一路向南,怕是三两日就要到司隶境了!”
“啊?”凌远一堆,飞蝗去司隶……去桓楚了……他最害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不等其他人反映过来,又有近小吏来报:“使君,羊别驾求见。”
凌远下意识的就想说不见,可他也知道此时羊澜来,肯定是有要事,只能无奈点头。
羊澜步履匆匆,只简单一礼就直接道:“使君,快通知各地抢收吧!”
还是最开始劝凌远的幕僚朝他一礼:“见过羊别驾。各地抢收之事早在岚县上报蝗生时就已传喻各县。”
“那怎么某得的消息还是祁县、平遥、邬县等地上报因蝗绝收了?”羊澜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作为泰山前年羊氏出身的羊澜趁着并州多灾多难,按照原来的官场潜规则,已经做到了五州派能做到的地方官最高位。此时他来不仅仅是为了两派之别落井下石,也是为支持他上位的并州本地世家申诉。
还是这个幕僚抗住了他的压力:“羊别驾容禀,绝收的都是不尊县衙政令,心存侥幸的世家。如今再议无用,别驾不如与东翁商议一下如何给陛下上书才是紧要之事。”
如今五州派上升途径已开,羊澜可不想在会得罪陛下的奏疏上留一字。
深深的看了这个一直与他对答的幕僚一眼,羊澜幽幽的道:“上书之事某不当置喙。既然使君有此要务,某便先去晓喻其他各郡加紧夏收,勿要重蹈汾水两岸的覆辙了。”
行了个比进来时还敷衍的礼,羊澜又要往出走。也不能怪他太无礼,毕竟他与使君虽然是上下级,可官阶是一样的。
羊澜不过往出走了三五步,就有刺史府的侍卫、仆从惊慌失措的喊道:“来了!来了!”
不等羊澜皱眉申斥他们逾举,就见只比房顶高出一仗的黑云,带着愈来愈烈的轰鸣声,变换着诡异的形态,朝着他疾驰而来。
原来,是南去的飞蝗留在龙山的第一批虫卵孵化了。父辈走过的路都已荒芜,它们只能往食物更加充沛的北面迁徙。
被慌不择路的人裹挟着,带回了刺史班房,步伐不稳的羊澜被小腿高的门槛绊倒,直接摔了个狠的。
耳听得所有人都乱糟糟的大喊:“快关门!”
“窗!关窗!”
“等等!等等!啊!放我进去!!”
不等所有人都逃进屋,屋里的人就将所有的门窗都关死了。
下一刻飞蝗如箭雨一样冲击在门板、窗纱上,咚咚哆哆的声音,不绝于耳。
被一个不认识的仆从扶起,刚扭伤的脚踝还没有传来痛楚,羊澜两眼只盯着门外被噬咬的两人,扭曲挣扎的身影印在镂空的门纱上,不过一息之间又被铺满纱帘的蝗虫所阻挡,只能听见惊惶的惨叫。
室内只安静了几息,阴面儿的一个大纱窗就被蝗虫咬出了个大窟窿,逃进来的府奴们迅速脱下衣裳去堵。
那个伶牙俐齿的幕僚却怒喝道:“快来人护着文书!”
一边喊,他一边把卷轴往怀里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