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师尊喜静,不爱见生人,门下也只谢师兄,即阿谣的师尊,与我,两个弟子。多年前,师尊就已常年闭关,一心钻研大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不过半年前,他倒是出关过,但那时我尚在元昌城……”
“等我回到剑宗时,师尊已再次闭关了。”
段熙的话音中含着惆怅与遗憾。
段熙一生乐于助人,随手救过的人能绕着四方大陆好几圈。可他最在意的,也只剩下三人——师尊、游洲和阿谣。
师尊年岁已大,修为也不知如何。
或许见一面就少一面。
剑宗的钧天殿中,没有人知道边晚和钟奕宗主说了什么,大家只知道,钧天殿中,那对从来都亲厚无比的师兄弟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天明时分,钧天殿已经塌了一半,殿外围着的人都看见,灰头土脸的边晚寒着脸,扬长而去,徒留钟奕在原地跳脚。
辛莲很平静。
她知道,钟奕是不会答应的。
可她真的等不了了。
每一天晚上,她一闭上眼,面前出现的就是鲜血淋漓,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云行舟。
辛莲今日没有出门,她坐在房中,两张小纸人一左一右坐在肩膀上,像是两位无言的守护者。
而她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枚巴掌大的令牌。
令牌有些破损,正面刻着的纹印也被什么狠狠划了几道深深的痕迹,磨损了底下的刻字。
但辛莲见它的第一眼就认出。
这是流相门的掌教令牌。
是曾由师祖逍遥道人传给师尊,又被师尊传给大师兄云行舟的掌教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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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藏着元昌城一事和云行舟消失的真相的钥匙。
那日李幼希打开掌教令的封印,让屠城之事的真相大白天下。
其实掌教令中,还存在云行舟消失的线索。
只是那些太残忍,李幼希不忍闹得众人皆知。而后来,辛莲陷入沉睡中,意外打开了掌教令上的封印,看到了那被人保存下来的一切。
辛莲抬手抚摸着令牌。
那上面,保存着历代流相门掌教留下的一道气息。
却也只是气息而已,不含任何意识。
当年,云行舟离开流相门,化为游洲,孤身进入元昌城。
那位魔族当时亦在城中,任由云行舟识破城中的生死阴阳十煞阵,任由他与李幼希见面,任由他用回溯法术辅以阵法保存下当年的真相。
而就在云行舟欲打破生死阴阳十煞阵,带李幼希离开时,一位素灰长袍的蒙面人出现。
他和魔族联手,将云行舟困住,亲手剖开他的血肉,将他的一副骨架尽数抽出。
云行舟拼死,扯下了那人的帷帽。
辛莲握紧令牌,血液一瞬冷凝。
那人不仅囚禁云行舟,也将濯枝雨折断,丢弃各地。
他的目的是云行舟的一身剑骨。
可抽了剑骨之后,他也不肯放过云行舟。
毁掉了所有痕迹,甚至将掌教令摧毁,还带着变成一摊软绵绵的血肉的云行舟离开。
可他没想到,真正的掌教令早被云行舟金蝉脱壳藏在元昌城中,之后被李幼希拾到,再到现在,成为辛莲找到他的最后一步。
所以,辛莲不得不利用边晚。
谁让这最后一步,她不得不走呢。
辛莲看向窗外,在旭日中一片狼藉的钧天殿,想到边晚的一片赤诚真心。
她想,哪怕以后他恨她,她也甘愿承受。
辛莲以为今晚边晚不会来,可他还是来了。
边晚今天换了很庄重的一身打扮,是绣着金乌的红色长袍,腰间挂着代表身份的玉牌,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玉冠中,露出俊美无俦的脸。
他缓步朝辛莲走来,唇边勾起淡淡的微笑。
“跟我走吧。”
两人走出门,段熙和谢苍谣亦在门外,四人一同向后山而去。
一路上,自然避免不了各种目光。
按剑宗规矩,弟子一般是和自家师尊同住一处,若有特殊情况也可酌情变通。剑宗后山很大,各种风格的住处也很多,从深处到外围,一般是长眠的列祖列宗们住在最深处,其次是闭死关的各位师祖们,而后是常年闭关,很少过问宗门事务的各种长老长辈们,再是如今在剑宗担任要职的长老和弟子们。
而边晚呢,他喜静,又仗着师兄和长辈们都宠爱他,很早就挑了一处灵气浓郁又十分安静的地方,还有个寒潭和温泉。
边晚觉得辛莲既然已是他的徒弟了,那当然要和他一起住啦!成天和段师兄混在一起干什么?!搞得大家还以为她是段熙的徒弟呢!
边晚住的竹楼名为——无忧居。
真的很符合他的个性了。
走进竹楼,边晚四处看看,忽然就觉得这地方小了。
往日他天天往师兄那里一躺,很少回无忧居,回了也是自己一个人,自然不觉得这里小。
可今日带辛莲来了,他就觉得这里怎么看怎么寒酸。
边晚摸摸鼻尖,咳嗽一声。
“别看这里小,其实为师的家底还是很丰厚的。”
段熙失笑,忍不住戳穿他。
“对呀!他一整天光顾着挑衣服打扮了,没来得及装扮无忧居呢!”
边晚老脸一红,暗暗瞪了段熙一眼。
辛莲于是仔细一看。
果然,边晚身上红衣并不是什么一般料子,而是十分昂贵的流霞锦。在月光下,如湖面的涟漪圈圈荡开,微风轻抚,便如盛开的霞光,十分美丽。
被三人这么一看,任边晚脸皮再厚,也是十分不好意思了。
他重重咳嗽一声。
“好了好了!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