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尘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跟着她移动,那只没有松开的手力道很轻,只要她稍微动动手指就能松掉,可楚北清没有,谢听尘更不可能主动松开。
他眨了下眼睛,用很轻的声音,更像是呢喃细语一样,道:“小孩也是会长大的。”
楚北清却听见了,她仔细想了想,估摸着时候,赞同他道:“也是哈,我都忘了那么多年过去了。”
他盯着楚北清的脸,不无担心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啊,这种梦魇阵又不会突然跑出来个阵主要弄死我。”
“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问什么。”
“…我感觉你不好,但是你一直撑着。”
楚北清风轻云淡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看他时的目光参杂了些难以置信,伪装多年的面具就此被人轻易看穿,她第一反应便是心虚移开视线,继而用再平常不过的玩笑话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她最擅长这样做了。
可现在,面对谢听尘,面对他不带任何逼问的看穿,她居然有一种把心里所有的负担和痛苦全盘托出的冲动。
那些从降生之时便一起带来的责任和必须要承受的苦难,那些虽千万人亦独往的勇气,那些不被理解信任的无奈,那些无法引众生全数向善的无助,那些不得不舍弃的尘缘。
她一个人在黑暗中走过很长的路,捱过世间的极寒之苦,也见过万民信仰朝拜的盛况,只要世上还有一人心存善念,她便愿以身躯换世间长岁无恙。
她要走的那条路,注定艰难万分,注定孑然一人,舍弃尘缘,方能独自赴死。
楚北清艰难的吞咽了一下,立马换上一副没心没肺的笑道:“谢师兄这么关心我啊,不过我真没事儿,可能是这梦魇阵里的过往太容易让人共情,我比较感性啦。”她松开谢听尘的手,走出去几步,眯着眼睛辨了辨方向,随口问道:“谢师兄,你什么时候进的阵啊?你也看到这阵里的梦魇了吗?”
谢听尘道:“没看到多少,我被守阵人缠住,费了些时间脱身。”
“守阵人?”楚北清回过头道。
“梦魇阵虽没有阵主一说,但此阵威力极大,波及甚广,阵眼法力充沛,自然会吸引一些山魅精怪来将此阵据为己有,靠大阵能吸引生人入阵的能力残害无辜之人,不过守阵人没有操纵阵法伤人的能力,的确没以前的阵棘手。”
“我有问题啊,这阵里的往事发生在三千多年前,为何之前我们从来没有人发现它?”
谢听尘停顿了一下,解释道:“可能造梦之人将这份执念藏的太深,这么多年了才敢公之于众吧。”
楚北清回想起方才在阵里看到的一切,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告诉谢听尘:“谢师兄,我在这阵里,看到你师父了,你说…”这个梦魇是他的吗?
谢听尘却没有半分域意外的神色,他闻言只是轻轻颔首,心事重重一般看向远处微微晃动的白光,良久,道:“楚北清。”
冷不丁又被叫全名,楚北清愣了一下,连忙回应道:“怎么了?”
“…你有什么,尽此一生,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吗?”
这是一个很值得人深思的问题,但楚北清很快便道:“有啊,而且还很重要,我必须完成。”
楚北清等着谢听尘的下一个问题,应该就是要问那件事情是什么了,她编好了一整套说辞,无论谢听尘怎么问她都可以回答的滴水不漏,当然,一句真话也不会有。
可是谢听尘没有再如她所想问下去,而是垂目轻声道:“我也有,也很重要,所以我一定会完成。”
楚北清还未开口,谢听尘便指着方才看到的那束光影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出去,这阵就散了,我们走吧。”
梦魇阵只要被外人发现,全数看过一遭后,便会如人大梦初醒一般,消散的干干净净。
“要走了?”楚北清手忙脚乱跟上去。
“嗯。”
“守阵人呢?”
“扔给不知神殿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造梦之人最为遗憾的事,怎么能就这么走了?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就算遗憾被人发现,你也说了,这是三千年前的事了,就算再遗憾,也很难弥补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我们作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看过它的人,难道不该对这里负责吗?”她快走两步张开双臂拦住谢听尘。
“你看出这是谁的梦魇了吗?”
“…我尚不确定。”
“万一,它根本就不是某个人的梦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