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就把她轻而易举搀在怀里,昏迷的前一刻,她问:“…援军呢?”
“将军,还有二十里地,过了河就到了。”
她放了心,闭目昏睡过去。
自然,楚北清作为与副主共情之人,也如此头昏脑胀的晕了过去,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久到她躺的身子都酸疼了,这个将军才终于醒了过来。
下属端了热汤进帐,恭恭敬敬举到将军手边,她没那个进食的心情,披了大氅下床,借油灯看着战地图,超过半数的失地已然收复,但我军伤亡惨重,短时间内不宜再战,她忧心忡忡,蹙紧眉头叹气,热汤被人端走,重新递到她面前:“不吃不喝拖垮了身子,还怎样为陛下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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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臣子,夺不回所有失地,如何吃得下。”她不动声色往边上站了站,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场仗,胜局已定,你不必过于忧心。”
将军清冷的面容半边映着烛光,终于抬眼看他道:“军师如此言,本将便放心了。”
旧伤复发,她捂着嘴剧烈咳嗽,鲜血从指缝渗出滴在战地图上,很快晕开,她抬起另一只手,拒绝了他的搀扶,更加明显的退了一大步,神情疏离冷漠:“秦大人,别脏了您的手。”
秦易知道,他此生也得不到她的信任。
他是皇上钦定给她的军师,但她行军打仗运筹帷幄,从不需要旁人辅佐,军中无人信他,认为他是皇上派给将军的眼线,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出卖她。
掌心虚握一瞬,他开口问道:“万世,若胜了,你还会辞官吗?”
万世背对他的身形一怔,险些碰倒了桌上的油灯,隔了好久,久到他以为还会像以往一样被无视掉时,那人终于开了口:“不了,有人需要我在这儿,那我就不走了。”
“…你知道的,很多人想你死。”
万世抬眸,往帐外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泰然自若道:“这里面,应该也包括秦大人你吧。”
“万世…”
“我上一个军师贪生怕死,战前背叛了我,将我禹安军所有行军路线全数送给了敌军,四面楚歌,腹背受敌,但我还是活下来了,想我死的人太多了,若有本事,尽可以来,我早就不怕任何人背叛了。”
帐外,大雪纷飞,此是隆冬,天寒地冻,风吹起大氅,她背脊挺直,望着这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更显寂寥,像是无边海域中的一个孤岛,无岸可靠,无人可依,只能借着海上的残月,独自顶着风浪。
秦易看着她的背影,心间莫名难过,眼窝一热,便看不清了,他动了动酸疼的喉咙,小声却无比坚定,也不知道是否逆着风到了万世耳中。
他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这句话像个虔诚的祷告,他过往那些年里在心中不知道默背了多少遍,无论是她在朝堂上与文臣据理力争,否认自己的功高盖主,还是坊间百姓对她的歌颂拥戴,亦或是那些说她迟早兵变围宫、谋权篡位的流言蜚语,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证了她很多苦难。
武将不易,女人做武将更甚。
不知道万世本人是否听到了那句话,附身副主体内的楚北清倒是听的一清二楚,她有些发愣,有些不知所措,对于这句再耳熟不过的话语。
她借万世的眼睛,看过了这位将军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