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新觉罗永珹,大清的履郡王。
世人眼里,我是可怜的,戏剧性的。
少年时,皇阿玛对我多加看重,我一度认为自己有望成为太子,甚至于能继承大统。
额娘自幼就告诉我,我是大清的贵子,是皇阿玛登基之后的第一个阿哥,注定富贵无极,是啊,到最后,也只做了个富贵闲散的王爷。
自从出嗣为履亲王之后,我的心态放平了很多,我注定是跟这座紫禁城没有关联了,就连进宫都有层层限制,皇阿玛对我不冷不热,就像是对一个普通的皇室宗亲,除了年节庆典,几乎不允我请安的折子,更不说后宫协理六宫的令妃娘娘,她一贯是瞧不来我的。
履亲王过世之后,我降爵承袭了履郡王的爵位,为履亲王戴孝,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所有人都称呼我为郡王,从前做阿哥的日子,仿佛成了上辈子。
我与格格完颜氏的感情很好,她温柔懂事,不比福晋的骄傲自矜,我自然而然地偏向于她,也在她为我生下长子之后,请封了侧福晋。
封侧福晋,那便是必要入宫一趟了。
彼时的后宫,已经是令贵妃的天下,许是看在我这么些年往永寿宫送的礼的份上,她并未为难我,甚至于还提出,是否要去启祥宫给顺嫔见礼。
“去年玉氏立功,皇上已经解了顺嫔的禁足,她恳求到本宫头上,说想在启祥宫奉一个小佛堂,本宫允了,如今日日吃斋念佛,倒不像从前的模样了。”
“你好歹在她膝下养过一阵子,带着你的侧福晋去行礼问安,也在情理之中。”
“微臣谢令贵妃娘娘。”
我在启祥宫门口站了许久,完颜氏就这么静静陪在我身边,一言不发,直到启祥宫的宫女念真回宫时瞧见我。
“奴婢给王爷请安,您怎么在这站着?”
“路过,原是要给永寿宫请安的。”我有些不自在,默默侧过了脸。
“那王爷可要去见见娘娘,奴婢去通传?”念真又问道。
“如此极好,从前我嫁入王府,顺嫔娘娘曾赏了东西,还未好好谢恩,如今我做了侧福晋,那更是要好好见一见娘娘了,王爷,您说呢?”
我刚要拒绝,不曾想她先开了口。
“早便听说王爷新得了长子,特地请封您做侧福晋,奴婢给二位道喜了,喜鹊,快去请主儿。”念真闻言,便做了个请的动作。
“嗯。”我并不否认,只是心中疑惑,她一向温顺,从不忤逆我的意思,今日倒是自作主张,奇怪的很。
我们二人携手而入,不过稍坐片刻,便瞧见顺嫔娘娘一袭素衣,略带急切地进门。
“微臣给顺嫔娘娘请安。”
“妾身请顺嫔娘娘安。”
“免礼。”
她缓缓坐下,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她,她瘦了,也变得更沧桑,从前她最喜欢亮色,这样素的缎子,她分明从来不穿的。
“听说你封了侧福晋,本宫也没备下什么礼物,当真是对不住你。”永珹打量熙珠的同时,她也在看他。
真的像一位王爷了,就如此顺遂一世,如何不算的好事?
“娘娘此话说的不好,您从前赠与妾身的玉镯,妾身一直戴着,就是想着再见到您的一日能亲自谢恩,哪能再收一回娘娘的礼物。”完颜氏出声道。
“那镯子你喜欢就再好不过了。”熙珠笑笑,“本宫弄不准你的喜好,等稍后你走的时候,亲自去库房里挑一挑,看中了什么好东西,本宫都一应赏给你。”
“何必等稍后呢?不妨现在妾身就去挑一挑,您也正好跟王爷说说话,只是妾身求娘娘一件事,瞧着您身边这位姑姑面善,可否由她领着妾身去,妾身不常入宫,也好提点妾身一二。”完颜氏起身道。
“好。”面善的姑姑,自然便是念真了,熙珠颔首,念真便领着她去了。
偌大的宫殿,忽然便只剩下我和她。
“你眼光好,瞧中的姑娘也这样善解人意。”许是觉着尴尬,她出声道。
“嗯。”我回着,眼神落在她眼底的细纹上,时光荏苒,紫禁城似乎吞没了当初那个年轻鲜活的顺嫔,只剩下被同化的众多嫔妃中之一,端坐着。
“娘娘从前从不爱穿素色。”不知为何,我出声道。
“年轻的时候喜欢鲜亮的颜色,如今上了年纪,便只想清清静静的。”她回答道。
“您信佛了?”我又问道。
“后宫众人都信佛,我也不再是宠妃了,没有那个任性的资本能在这儿摆一个异教的场所,只能闲来抄抄经书,修身养性。”她的眼睛一如从前,是透着光的亮。
“顺嫔娘娘,”我突然觉着心里一阵刺痛,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从前是我不懂事,有些话,并非出自我本心,望您恕罪。”
她整个人顿住了,双眉微微一蹙,又忽然舒展开来。
“我知道。”她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捻着手里的佛珠,“你从来都是个好孩子,只是你我都有不得不站的立场。”
小主,
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