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吃喝讲究排场,一餐用尽五州四海珍奇,大家也就拼命攀比,天上地下,山上水中,拼命猎取,大吃海喝,菜少了便觉得小气,哪怕吃不了倒进下水道里,也要摆这个阔。吃西瓜啃一口就扔,吃馒头也要去皮,吃饭剩菜越多越好——大家比着浪费,比着挥霍,谁能把老百姓的血汗倒进水沟,谁就是高贵、文雅、豪爽、大气。谁若是能吃多少买多少,掉个馍块拣起来,剩菜汁倒进碗里喝了,便是老抠唆,便是老鳖一,便是没风度,便是没气质。甚至于拣拾吃烧饼时掉在桌上的芝麻粒儿,也被当成流传千古的讽刺笑话,人人津津乐道,骂那人低贱小气。
弄得世人把勤劳节俭当做愚蠢低贱踩在脚下,把贪污浪费当做聪明高贵捧到天上——“人家娃子有能得,天天大酒店出进,一场好几百两银子呢!买的衣服一百多两,穿了一次就嫌过时,掂起来就扔在了垃圾桶里,阔着呢!真是祖坟冒青气咧,净出贵人!”“咳,那人没出息,只会下死力,听说买胡辣汤只要半碗,剩半块烧饼还再包包装进兜里,真是下贱,丢祖宗八辈子人!”这是街头常听的说话,也是五代乱世国人的心声,更是诸多大儒们文艺作品褒贬的典型细节。
皇帝红白喜事动辄数万金,举国出份子,大家也就互相攀比。权势者轺车百辆,酒席百桌,能救饥饿中数万贫民之命的钱财转眼变成猪食、垃圾,手不抖,眉不皱。就是一般平民也要尽力摆大,哪怕求爷告奶四处转借,也要租个十数辆轿车,摆上七八十桌酒席,低三下四请来沾边不沾边的亲戚、强拉硬凑的朋友,用自己的血汗钱买取一时面子,哪怕事后为还债哭天抹泪,也觉得值!谁若是只找几个亲朋简单庆贺,或是干脆不请客,只在大门上贴个“喜”字,大家就会瞧不起,自己也觉得像那个了别人的女人被发现了似的丢人。
皇帝金口玉言,说一不二,叫谁趴着谁不敢撅着,大家也就都得权便独断专行,叫谁怎么着谁就得怎么着,稍不如意,便下爪子整治,如待仇敌一般。没权的也拼命把办差当权力,挖空心思享受使权的乐趣,该办的事,你不请客送礼说尽好话不给你办;不该办的事,你只要像对待上司一样对他低三下四、磕头送礼他就会成全你。就连衙门一个管财务的书办,你若不把他当上司对待,领伙食钱他能让你跑十次,不是没零银,就是老爷这会儿找他有事,直拖得你低头巴结了事。就是一个轿夫车夫,你若是一般衙役,与他又没有私交,不叫他“轿头”、“车长”,说尽好话,轿子、车子也会“有毛病”,你事再急也只能干转圈子。
小主,
大小是个官的,能够有差使卖弄权力的,都能尽力品尝当皇帝的滋味儿。与权力不沾边的,皇帝瘾也是做梦都想过的。
有一个笑话说,有个农夫缺吃少喝,向另一个说,“老子若是当了皇帝,天天吃肉包子!”另一个光棍汉说:“我要当了皇帝,也娶几个老婆,天天换着睡!”另一个正在干活的听到了,直腰接道:“我要当了皇帝,就天天坐在树荫下面,摇摇蒲扇,吃吃西瓜,吆喝着别人干活。”这虽是奚落农民见识浅的笑话,但从中也可以看出,皇帝是专制强权、不平等的符号,是人人羡慕的。
……
在皇权的影响下,没权的想要有权,有权的想要更大。权到手的人便把自己当老虎,称霸天下,想咬谁咬谁,屁股摸不得;弄不来权的或丢了权的就安心当狗,摇尾乞怜,撅屁股磕头,待得了权再去以牙还牙,捞回损失,就是没人想过正正派派当一个公平、正直、自由、平等的人。如此境况,还要不厌其烦地研究其皇权“精华”,美其名为“谋略”“识时务”,总结为“厚黑学”“智谋学”“圆通学”“拍马学”“处世绝学”,一代一代地往下灌;还要对皇权宏扬光大,还要对奴性尊崇备至,家家将“皇帝”敬到神台上,让子孙万代都磕头跪拜。
如此将丑作美,将恶作善,将贵作贱,是非颠倒,习惯成自然,打造着一代又一代的奴才,培养着一群又一群不知廉耻的禽兽,这正是五代乱世的悲哀,也是十国争霸,争来争去各自毁灭的根源所在。
符玉凤嫁的丈夫李崇训的老爹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皇帝迷。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打造小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