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不必过虑,”公孙贺其实更老,年长几岁,只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好而已,他殷勤的举起酒爵:“请,这正宗的关西老酒,味道如何?”
“嗯,”公孙敖哪有心思管他什么关西老酒,勉强呷了一口后点点头,此时肯定不愿偏离主题,继续试问:“丞相,此事,此事该当如何?”
“何谓如何?”
“这个李广利……”
“是贰师将军。”
“诺,贰师将军,可是此人岂能堪当重任?”
“嗯,老将军,”公孙贺正色道:“此事,当由圣上作主,你我谨遵圣旨,务必照章办事,切勿多言。”
“诺,丞相。”公孙敖沉吟片刻,欲言又止,低头喝酒。
“不然,老将军有何想法,有没有高明的对策?”
“末将只是个粗人,”公孙敖仰首灌入一口烈酒,酒爵在案角重重一磕:“我不懂甚么计策,不会神机妙算,倘若此等鼠辈不思报效皇恩,仗势欺人,作奸犯科,休怪我刀下无情!”
沉重的磕碰声,隐隐震得酒器隐鸣,烛火飘摇,屋瓦唏嘘……
稍微平静下来,老将军公孙敖蓦然发觉自己言语失当,赶紧深施一礼:“丞相恕罪,老朽不善言辞,多有冒犯。”
公孙贺摆手一笑:“哪里哪里,老将军耿直坦荡,嫉恶如仇,快言快语,何罪之有?今日饮酒就是饮酒,不谈政务。”
几杯老酒下肚子,公孙敖毛须纵横的脸上,泛起红了光,眼睛也有点腥红的血丝,他气冲冲的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就罢了,而江充那厮算什么东西?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不小哇!”
“江充此人,不可小觑。”
“这个匹夫,区区市井小人而已。”
“恐怕未必。”
“卖主求荣之徒,何足道哉?”
“老将军,君子易交,小人难防啊。”公孙贺此言,显然不是官场套话,身为当朝丞相,并未因同僚的争辩而不悦,反而良言相劝,语重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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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敖低头不语,粗壮的双手,缓缓地摩挲着紫铜酒爵,虽然美酒飘香,却饮之无味。
公孙贺脸色淡然,而心中何尝没有一份焦虑,他语气凝重:“江充一介草民而已,却害得赵王几乎家破人亡。”
“赵王?当年,赵王刘彭祖何等英雄!”公孙敖肃然起敬,此事也曾耳闻,然而此乃宫廷秘事,传言真假难辨,也懒得理会这些龌蹉之事。
“然也,想当初,郭大侠家族蒙难,赵王也曾接济,后来,幸亏老将军仗义相救。”
“算了,不谈也罢,我也是受人之托而已。”
“当年,救人一命,如今却被反咬一口?”
“我是看郭大侠的颜面,若不然,李广利和江齐这两书童的死活,与我何干?”公孙敖的牛鼻子内喷出一股粗气,摇头苦笑:“也算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罢了。”
“一报还一报,两不相欠么?”
“早已两不相欠。”
“后来呢,听说,江充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公孙贺似笑非笑看着老友,从未把他当作下属看待。
“也就是,那个淮南歌伎嘛。”公孙敖哼然冷笑。
“可别说,这歌伎颇有姿色,能歌善舞,恰巧被赵太子刘丹一眼看中。”
“就是啊,时来运转,是么?”
两人哑然失笑,管他七荤八素的杂巴事,不如干脆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