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打在随风摇曳的花骨朵上,愈发的鲜艳刺目。
萧明义被拖走了。
此时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
而这时褚氏一族族人已经被押往刑场。
褚氏并非大族,但九族之内老老少少近一千人,只京城褚氏便有八十三口。
褚菱乐的父亲是从三品光禄寺卿,此时位于第一辆囚车,而后是褚菱乐的母亲,接着便是褚菱乐。
大人一人一辆囚车,半大孩子三五人挤在一起,浩浩荡荡几十辆囚车连成串从刑部出发,在城中绕大半圈再到刑场去。
百姓在道路两旁观看着,不知这些人是谁又犯了什么罪。
他们只知道触犯刑律的人该打,于是他们从准备好的篮子里拿出烂菜叶子,臭鸡蛋往囚车上砸。
美其名曰“去晦气”。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每一次有囚车路过自家门口,他们都会这样。
一人做,百人做,逐渐变成为千人万人同做,最终成为习俗...
往日里受人敬仰的褚大人此时顶着满头的烂菜叶子不敢抬头。
曾被人艳慕有个爱自己的夫婿的褚菱乐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泣。
吊在车尾的几辆囚车里,大孩子抱着小孩子一起哭。
这条路走了许久,久到他们所有人都失去了尊严。
刑场到了,一个接一个被押下车跪在刑场上。
此时距离行刑还有半个时辰。
褚菱乐跪在最前方,她的直亲其次。
她能听到外戚对她的咒骂,能听到百姓对她的恶意揣测,能听到爹的叹息,能听到娘的哭泣。
很快她愣住了,一个熟悉的人被拖着自远及近。
她喃喃开口:“殿下?殿下!殿下!!!”
萧明义木讷的抬起头,再看到日思夜想之人时,一双死寂的眼恢复些许光彩。
“阿乐!!!”
褚菱乐泪流满面,连连摇头:“殿下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钱坤带着人故意经过褚菱乐身旁,像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鬼。
他说:“二殿下、前来执刑。”
褚菱乐僵直了身子,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
萧明义被拖走了,拖到行刑官旁边。
太阳偏移逐渐爬至天空中央,午时将至...
行刑官提醒萧明义:“殿下,时辰快到了。”
萧明义眸子动了动,没有动作。
行刑官说:“午时将至,摘枷锁。”
午时已至,行刑官又说:“殿下,时辰到了,可以行刑了。”
萧明义仍是没有任何动作。
行刑官笑着,握着萧明义的手拿出令箭,又握着他的手用力扔了出去。
令箭砸在行刑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大喝:“时辰到,行刑!!!”
刽子手动作整齐划一,喷酒,斩...
双目一片血红,萧明义恐惧的闭上眼。
所有哭声戛然而止,迎接的是人群的狂欢。
“我抢到了!我儿子有救了!”
说话之人接了满满一碗还热乎的血,他是吃人的人。
人群骚乱着,行刑官派人镇压,萧明义也被放开了。
他摇摇晃晃的走下台阶,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他的阿乐死了,是他亲手杀了她。
他回首,执刑台上是杀人的人,执刑台下是吃人的人。
那他呢?
他亦是刽子手。
忽得,有人靠近。
钱坤说:“殿下,该回宫向皇上复命了。”
萧明义勾唇笑了下。
皇权之下,人命如蝼蚁,就算他是他的儿子也不能幸免。
他微微仰头,眼角滑落一滴泪。
若能选择,他希望永远不要起义。
他还是想要那个还爱他们的父亲。
他说:“回去吧。”
有意无意的两人再次经过褚菱乐身边。
萧明义猛地撞上钱坤,钱坤措手不及。
等钱坤发现时他的佩剑已经被萧明义攥在手里。
萧明义一言不发,下手果断。
血四溅而出,还原了生命本该拥有的绚烂。
剑掉在行刑台上,萧明义身子软了下去,倒在褚菱乐身旁。
两人的血交融在一起,就像成婚当夜的合卺酒,再也分不出彼此,永远不需要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