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虽然答应太后邀请,但颜若凌一直都是有些抵触的。
不过,那到底是以前。
经历了种种,她如今也从那钻牛角的状态之中挣扎了出来。
当初喜欢的人可以从她的生命之中剔除,那些原本就敬畏的人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用新的眼光去审视旧的人,忽然发现很多事情都和以往完全不同。
今日得了信儿,颜若凌一改以前的忐忑,她准备了崭新的衣裳,打了合适的首饰。
以往那些不合适的,她都封存到了库房之中。
讨好宋家人是讨好,讨好宋明诚是讨好,那讨好皇上和太后,不也是一样的讨好。
起码后者对她的羁绊更深,也更纯粹。
抱住前者的大腿,她得到了一个愤世嫉俗的自己。
抱住后者的大腿,她得到的是京城之中只要不作死,就能被人保护的安全。
颜若凌不觉得自己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只是,她在李如意身上却学到了另一种东西。
那就是存在的价值感。
她的敏感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太后面前,大多时间都是她娘亲的替代品。
只要知道这一点,她就明白,自己在太后面前不需要做自己,只要扮演好她娘亲就可以了!
如同她的名字一样,若凌若凌,最好就仿若她娘宋灵儿一般,别无二致。
她选择了她娘亲最喜欢的颜色和首饰,按照自己适合的样子去订做,既不抢风头,也不弱了威势,不逾矩,不媚俗,不怠慢,不刻意卖弄,简简单单的样子。
原本她就寡淡的长相,没有首饰压着,倒是有了些清冷的灵气。
单薄的身体不再如同以往一般头重脚轻,看的人只觉得舒适清爽。
以往那些年的礼仪,在这时候终于显现,让她不再需要任何点缀,光靠着不同寻常的气质就能在人群之中脱颖而出。
想要被人注意,最要做到的就是先不在乎被人注意。
到了出行的前一日,颜若凌接到宫中的消息,给她的车驾安排在了车队的哪个位置。
太后还不知道她的变化,但有些惯性一如既往的存在着,
往日里她娘所在的地方,就是如今她所在的位置。
颜若凌欣然答应,早早便已经准备好了。她清晨便到了宫门外等候,等到太后懿驾从宫门之中出来,她一改往日沉闷,直接到了太后懿驾之外行礼。
往常太后是不大关注这些的,颜若凌也都是远远的跟着人磕头,而太后听说以后,也就是跟身边的女官询问一句,叮嘱好好照顾。
当然这已经是她给颜若凌最大的体面了。
倒是不曾想过,颜若凌竟然有一日能到她车驾之外行礼。
她觉得有些意思,也笑着撩起了厚实的车帘向外查看。
颜若凌披着窃蓝色的长斗篷,斗篷外沿是柔软的纯白色兔皮,她头上带着青玉的发簪,三两支一套,素淡又不失体面。绢花她戴了一大团水红色缠丝的羽士妆,与那窃蓝色的斗篷放在一处明亮却又清丽。
这冬日的冷风一吹,颜若凌单薄的身躯之中像是蕴藏着一股蒲草一般的柔韧。
太后只觉得这种清爽,仿佛一阵沁人心脾的风,瞬间将她心头的许多褶皱抚平,让她整个人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颜若凌已经在一位女镖师的搀扶之下跪在了地上。
地上有人铺了垫子,并不会脏了衣裳。
她多次入宫,规矩礼仪都已经刻进骨髓,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令人心神舒爽的感受。
周围不少人都朝她投来视线,有些人惊讶,有些人迷茫,有些人见到这场面,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台面上的人,总是习惯将看到的所有都待价而沽。
有时候带着一股子将人扒皮抽筋称斤称两的冷酷,有时候又带着一股子按照规则运行的安全感。
颜若凌此举在不少人心中都留下了痕迹。
太后有些心疼,叫了女官去搀扶,亲自差人把颜若凌送回去,还送来不少的罕见的蔬果。
等到车队缓缓行进,马车帘子放下,太后坐在车上随着马车缓缓晃动,她才和身边相伴几十年的女官感慨了一句。
“灵儿最爱的就是羽士妆,以前在王府,她总在哀家窗前种上两丛,从不假他人之手。”
“那味道哀家好像还记得……”
太后的心中总有旧人在,又觉得常看常新。
女官何等了解太后,又自然也了解颜若凌,想到最近关于颜若凌的消息,她淡淡的笑着,陪着太后感慨。
“若凌姑娘有心了,到底是年幼失母的孩子,以往只敢在无人时偷偷祭拜怀念,这些日子倒是长大了些,遇了些人,见了些事,倒是不似小时候那般害羞腼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