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才刚刚洒在乌孙的营帐之上,窦扬就已从睡梦中醒来,可脑袋里却还满是昨日宴席上的情景。
昨日在那盛大的宴席之上,窦扬与那些远道而来的汉人攀谈了良久。那些汉人个个口若悬河,尽情吹嘘着汉朝的种种好处,从繁华热闹的长安街市,说到巧夺天工的精美工艺,又论及博大精深的汉家文化,直把乌孙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眼中满是惊叹与向往之色。窦扬虽身穿乌孙着装,却莫名地与有荣焉,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仿若被一根无形的细线牵引着,思绪飘向了那遥远而又神秘的长安。
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思索着,是不是真该回长安去看看了。如今这乌孙,四下瞧了瞧,好似也没什么火烧眉毛的紧要事。这般想着,窦扬索性起身,穿戴整齐后,便踱步出了营帐。鬼使神差地,他的脚步竟不由自主地绕到了猎骄靡住处的旌庐附近。那旌庐大气磅礴,彰显着昆莫的威严。邻着不远的地方,便是那队汉人的住处。窦扬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自念叨:“我只是恰好顺路,绝不是想去见那个人,绝不是……” 可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恰在此时,军须靡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他身姿挺拔,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桀骜贵气,发现窦扬后,脸上略带几分诧异。军须靡率先开口问候道:“早啊,你怎么来了?” 窦扬微微一怔,随即镇定下来,也笑着回应:“早啊,我就随便过来走走。” 军须靡张了张嘴,似乎欲语还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微妙的当口,那令窦扬心心念念的美女翩然而至。她一袭绚丽的长裙,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若盛开在草原上的一朵娇艳花朵。那面容,白皙胜雪,双眸犹如璀璨星辰,真真是美丽得惊心动魄。她瞧见军须靡在一旁,便对着军须靡这边嫣然一笑,那笑容仿若春日暖阳,瞬间点亮了周围的空气。窦扬瞧见这一幕,心猛地又是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这美女可不是一般人,身为兰心蕙质的佼佼者,乌孙各路人员她基本是过目不忘。她抬眸看向军须靡,心中暗自思量:这小伙虽然年纪尚轻,还透着几分稚嫩,可举手投足间,隐隐已有大将之风。比起他那六十多岁、满脸沧桑的爷爷猎骄靡,可帅气多了。她又听闻这小伙还是岑陬,未来的储君呢,只是眼下声望好像还欠缺了些火候。而军须靡身后的窦扬,同样气宇轩昂,听说是个汉人,却也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如今正协助负责军器的打造,周身散发着别样的魅力。
草原上的风,向来是肆意张狂的,此刻对这位美女更是格外 “不友好”。又或许,是她的眼睛太过迷人、太过明亮,可视面积太大啦,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美女下意识地举袖遮挡,可几个恼人的沙子还是趁机钻进了眼中。她吃痛地蹙了蹙眉,又因刚刚分神往旁边看,心不在焉之下,脚下一个踉跄,啊的一声,一头撞到了路边的树上。那猛烈的撞击让她痛得捂头蹲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窦扬见状,本能地想要冲上前去帮忙,脚步已然跨出一步,可刹那间,理智又将他拉了回来。他心中暗自叫苦:自己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若是贸然上前,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军须靡站在一旁,犹犹豫豫了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美女强忍着疼痛,轻声说道:“没事。” 可那颤抖的声音和她挣扎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的模样,分明是在逞强。军须靡见状,心头一热,忙道:“我扶你起来吧。” 说着,便伸出手去。美女娇弱地身躯很自然地向他靠拢过去,仿若一只受伤寻求庇护的小鸟。
然而,这看似温情的一幕,却被恰好开门出来的猎骄靡撞了个正着。猎骄靡远远瞧见军须靡与美女这般亲昵的举动,顿时怒火中烧,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误会,只当军须靡是在借机吃美女的豆腐!他那张威严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厉声呵斥道:“军须靡,你在干什么!” 军须靡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嘴道:“阿祖,您老误会了!”
“我老?”猎骄靡此刻已然恼羞成怒,自己亲眼所见,怎么就误会了呢?哪里还听得进去解释,只是一个劲儿地斥责军须靡,越骂越气,竟随手拔出身旁卫兵腰上的刀,就朝着军须靡砍去。
侍卫们站在一旁,完全不明所以,眼睁睁地看着事情瞬间闹大,一个个吓得手足无措,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军须靡哇哇大叫着,撒腿就跑,边跑边回头喘息道:“你这老匹夫,为了个女人,连亲孙子都不要了!”
猎骄靡气得目眦俱裂::“昨天你动手动脚,我不跟你计较,今天你居然色胆包天!”手中的刀高高扬起,可无奈年纪大了,身手终究是不如年轻人敏捷,怎么也够不到这乖孙。他气得暴跳如雷,索性将手中的刀远远地扔了过去。军须靡早有防备,灵巧地往旁边一闪,那刀哐啷啷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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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须靡见老人家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跑得更快了,经过窦扬面前时,还不忘回头痛骂:“你老牛吃嫩草,不知羞!” 窦扬站在原地,心中暗叹:这美色的威力当真是强大无比,军须靡居然为了这个美女和爷爷昆莫彻底翻脸。他正懊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来到了这里,平白撞见这不该看到的一幕。其实,窦扬心里清楚,此刻他若是一扑而上,虽说在不伤害军须靡的前提下,凭借军须靡的机灵劲儿,自己未必能抓得住他,但只要自己缠住他片刻,等侍卫们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定能将他拿下。
可窦扬又转念一想,即便拿下了军须靡,往后是福是祸可就难说了,说不定老头子事后冷静下来就后悔了呢。况且,平日里军须靡为人处世可是很不错,对众人也挺和善,人还怪好的。就在他这般犹犹豫豫间,军须靡的骂声还未停歇,见猎骄靡弯腰捡起地上的刀,又再度追来,只得又匆匆跑开了。
紧接着,窦扬就被气喘吁吁追过来的猎骄靡顺手揪住。老人家猎骄靡气得浑身直哆嗦,瞪大了眼睛质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窦扬吓得舌头都有些打结,嗫嚅着:“我我我……” 猎骄靡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窦扬脑袋上,怒吼道:“我我我?我你个头,去给我逮住那个小畜生!” 窦扬心中叫苦不迭:这都骂上 “畜牲” 了,那畜牲的爷爷发起火来,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可形势逼人,他也不敢违抗,只得赶紧应道:“遵命。” 说罢,反身直追出去,心里想着,此刻还是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此时,外面的众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好奇地往这边凑过来。可大家瞧了瞧猎骄靡那铁青的脸色,又知晓这是昆莫的家务事,虽说放心不下,却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相大禄硬着头皮走上前,轻声劝道:“老爷子消消气。” 猎骄靡冷哼一声,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左大将也跟着附和:“这孽障忘恩负义!” 猎骄靡又是一连串的哼哼,眼中的怒火丝毫未减。右大将见状,也凑上前表忠心:“定要让他肉袒负荆,狠狠打他屁股!” 猎骄靡听了,只是气得直哼哼哼,那模样仿佛要将军须靡生吞活剥了一般。
那边,美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她蜷缩在一旁,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心中暗自念叨:这草原上的人,怎地这么奇怪,大清早的就叫人过来,然后又如此鲁莽,动不动地就刀枪相向,随便砍随便砸,这可如何是好?猎骄靡此刻满心都被怒火充斥着,哪里还有心思搭理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只留下美女一人在原地瑟瑟发抖。
话说窦扬远远地跟上军须靡,只见他一路逃回自己的营帐。不多时,军须靡便匆匆收拾了个包裹,牵出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慌慌张张地往外逃去。窦扬瞧在眼里,心中暗忖:这小子倒也机灵,现在知道先避避风头,缓过一阵子再说,如此也好。既已探得军须靡的踪迹,窦扬不敢耽搁,即刻折返,前来向猎骄靡禀报。
猎骄靡正坐在王座之上,气得呼呼直喘粗气,听闻窦扬的禀报,低头往下一看,见是窦扬,又气不打一处来:“呀呀呀!那个谁,你去把他抓回来。” 窦扬站在下面,心中满是苦涩:怎么又是我?今日这倒霉事儿,就不该从自己到那个地方开始,这下可好,全搅进这乱麻似的麻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