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飒的脑袋像长了个大肿瘤,肿胀发疼,刀尖般锋利。
透过在面具上戳出的小洞口,他看到他仍旧趴在血迹斑驳的陆地上,附近仍旧是歹毒的小面馆和穿梭来往的人,只不过人更少了些,他的痛感和身体一样虚弱。
身体上大多数伤口经过了处理,身上散发着浓厚的药膏味道,还有几块狗皮膏药黏在胳膊上,甩也甩不掉。
他恍恍惚惚地忆起刚才那位气度不凡的救命恩人,他确定是他救了他,而且在他身上施加了某种特效药,如若不然他意识就没这么快清醒过来,并且还会血止不住,酸疼强烈。
衣裳褴褛,箫飒坐在地上留下懊悔的眼泪,除夕换上的新衣还没过完年就烂了,他用酸痛的手揉擦发肿发涩的眼,眼睛沉重得只有一条缝可以让他看清周围。
面馆里温度太大,他的冰灯融化了。
箫飒站起身拍拍上衣和裤腿上的灰尘,街道上刮来阵阵凉风,这一时刻他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地狱四面八方对他的恶意,也深深体验到这个世界的无情冷淡,而在这种绝望之中,又会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援助之手。
箫飒成了一位无人问津的叫花子,他手支撑着地板,缓慢地直起腿直起腰,终于一鼓作气站了起来,他从来不了解能站起来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眼下却对这种感受深有感触。
脚有些跛,一高一矮踩着两朵浮云,手撑着腰,他又花钱买了盏冰灯,挤进了人群,又从人群之中挤出来。
长路漫漫,在人群中行走时箫飒碰到了一丝温暖,又或许是别人不想离他这位病夫太近,他们主动地快走或停步,尽可能腾出一条小径让他一脚重一脚轻地蹚过去。
顺利到达另一边的箫飒准备返回客栈,他想:司徒和与非一定交谈甚欢,此人定当替代了他这位一无所成就会鲁莽地大打出手的混小子,他讲话的艺术和动听的对白是他不具备的品质,他们两个完完全全是截然不同的人,他理智他冲动、他励志他狼狈、他天之骄子而他是窝囊废。
靡靡之音传来,旋律中有种朦胧的熟悉,绚丽的色彩和那些肉麻的呻吟,这不正是他去年误闯的那座青楼?
大楼门前挂了两盏别出心裁的大灯笼,客栈面前也挂了一副大灯笼,还贴了对对联,他差点又进去了,以为这是客栈。
箫飒拂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有一些东西挡住了视界,视界错了,世界也跟着错综复杂起来,袖子上的灰尘与泪水做了个交换,他的眼被迷住了,留下更多的泪水。
在大门的右侧,一位身材窈窕的小姐挥着一方巾,她看到戴了面具的少年在面前短暂停留后扭着屁股、双膝黏在一起招摇走来,走路带风满面红光。
她是把箫飒当成了镖客,见过不少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进妓院,这些从来没尝过禁果的孩子比那些老主顾更好玩,他们有压岁钱,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进来,都像他一样死死抓住面具不肯松手,腼腆呢!
他的视界里容不下与非以外的任何人,这位迈着小碎步的小姐即使手段再高明,他也不会中招的。
他说过,他不会中招的。
可像箫飒这样可怜可慨的人,究竟有多少人真心实意同情他,哪怕她是个卑贱的只认钱不认人的妓女贱人。
这位青楼女子绕着他转圈圈,调戏他抚弄他,他感到无地自容的同时又被某种甜蜜给包裹了。
青楼女子伸出食指勾了一下他的下巴。箫飒有些难耐,他的腿突然好了似的跟着她。
女子的身高与箫飒的鼻子齐平,比应与非高几厘米,这个高度应是一年前他与与非站在一起的身高比,这段时间里他高了很多,他的心志却停在当初与应与非的缠绵悱恻。
毫无疑问,箫飒被当做一个鼻青脸肿的玩偶,妓女松松地牵他的手,他却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她的笑太有吸引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