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宝睡醒想看看传呼几点了,就看见有条信息是郑女士留言:晚上七点到俱乐部跳舞吧。再看看表,已经五点多了。哎,又得吃饭!他不觉得怎么饿,也懒得起床。
外边,夜色蒙蒙。想起郑巧玲,他心里平平静静。
初次见面后,他又约了她一次,是个星期六,他俩去市人民公园。一见面,卿宝心里仅有的一点儿激情就消逝的无影无踪!初次见面是晚上,他感觉她还有几分姿色;上次是白天,他的感觉是大失所望!真是“夜不观色”啊!
尽管郑巧玲是精心打扮,也很白净,却没有一点儿“灵气”,一点儿也不“靓”,最多只能有一、两点儿。卿宝眼里就没一点儿光亮,心里没起一点儿“涟漪”,总之,就是没“感觉”。在公园里转了半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中午吃过饭他就回来了,因为下午要待乘。幸好是叫待乘了,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下午该去哪儿?罗师傅问他咋样?他很随便地说:“还可——以吧。”但是,罗师傅已经看出来他是在应付,就说:“很勉强是不是?还——是想找女明星是不是?可惜你认识明星明星不认识你——!”卿宝笑笑,没说话。
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晚上要叫班,正常的话星期六在汉康,星期六就逃过去了!星期天上午回来要睡觉,一睡就是一天,星期天就逃过去了!她星期一要上班,晚上就不用约她了,这个礼拜就算逃过去了!老天保佑,明天晚上千万不能折返啊!那么,一会儿去不去?他真的不想去,可是能找个什么好理由?
正想着,传呼又响了,是罗师傅留言:速来我家吃饭。这倒是个好事!卿宝总是不好意思去师傅家吃饭,不过师傅专门发信息让他去,再不去就不好了。于是,他就穿衣起床洗脸,收拾好就去了。
卿宝一敲门就听见嫂子在里面热情地应声:“来了!”门一开就看见嫂子眉开眼笑地说:“卿宝老——是客气,来你师傅家还不好意——思哩,以后想来就来,想吃啥就吃啥,脏衣服没时间洗就拿过来我给你洗,有啥针线活儿了不用跑到街上到处找,拿过来我给你弄,单身汉家离得远、没人管——嘛!”罗师傅笑着说:“听你嫂子的话,以后想来就来,可不能再客气啊。”嫂子对她女儿说:“倩倩,来,叫叔叔!”女儿甜甜地叫了声:“叔叔!”卿宝笑着答应一声说:“我没有不好意思。”嫂子说:“来,吃饭,吃饭,就等你了!”很快,四菜一汤就端上来了,罗师傅说:“随便吃,看你嫂子的厨艺能评上九十分不能。”嫂子说:“才九——十分?给你做这——么多年饭,你连九十分都不想给?”卿宝说:“我看给个一百分也不为过!”嫂子说:“那你就把我捧——得太高了!我可受不了!”罗师傅说:“你嫂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嫂子笑道:“那当——然了,我不像某些人自负自大、自卖自夸、不知道姓啥叫啥。”罗师傅问:“唉,说谁呢?”嫂子笑着说:“我可没说你啊,我是说自卖自夸的人。”罗师傅说:“算了,吃饭,吃饭,懒——得跟你斗嘴。”
吃了一会儿饭,嫂子问卿宝:“唉,巧玲约你了没?”“约了,让一会儿去跳舞。”“她给你打传呼了?”“喔。”“那你给人家回话了没?”“喔——没——一会儿去就是了。”“给人家回个话么,要不人家也不知道你到底去不去。”卿宝忙说:“哦,就是。”罗师傅也说:“用我这儿电话给人家说一声,现在铁路电话也能直接打地方电话。”卿宝说:“那好,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打完电话,卿宝过来继续吃饭。嫂子说:“一会儿咱一块儿去。”罗师傅说:“那我还去不去?”嫂子说:“你不去就不去了。”卿宝说:“你不去会行?”罗师傅说:“那我去借个车去,那个小摩托带不了两个人。”嫂子说:“倩倩,你一会儿去你奶家。”倩倩说:“喔。”
吃完饭,罗师傅就去借车。嫂子收拾碗筷,卿宝帮忙送到厨房,嫂子说:“先放这儿,咱去看电视,一会儿你师傅回来,咱就走。”嫂子说着就拉着他胳膊来到客厅看电视,顺手抓了把瓜子让他吃。嫂子对倩倩说:“看有动物世界没?你叔叔来了,就不要看动画了。”倩倩说:“行。”就找到动物世界看。嫂子边看电视边问:“上次跟巧玲去哪儿玩了?”卿宝说:“市里,公园。”“玩儿得咋样?”“可以吧。”“那就行。”
罗师傅开门进来说:“没有大车,老陈不在家。借了个自行车。”嫂子说:“那你骑自行车。”卿宝说:“那咋会行?我骑自行车。”罗师傅说:“我骑自行车。”卿宝说:“我骑。”嫂子说:“那就走吧,六点半了。”罗师傅说:“走,倩倩去你奶奶那儿。”下到楼下,卿宝就走到前面一辆自行车跟前问:“是这个自行车吧?”罗师傅说:“喔,我骑,你把你嫂子带上。”卿宝说:“我骑。”说着就跨上自行车往外骑,罗师傅骑摩托带上嫂子和女儿顺路把女儿送到她奶奶家就慢慢骑着尽量和卿宝随上,一前一后来到俱乐部,三个人站在大门口等巧玲。罗师傅问:“卿宝,巧玲跳舞咋样?”卿宝说:“不错,很标准。”罗师傅说:“那你一会儿得主动点儿,热情点儿,我看你最近好像变了。”卿宝看着前面平静地说:“咋变了?没变吧。”罗师傅说:“我看你没有以前热情了,总是不好意思、羞羞答答的。”卿宝呵呵笑道:“没,我咋能不好意思呢。”“呵呵呵……”嫂子笑着说:“看你把卿宝说成小姑娘了!”卿宝觉着脸上有点儿热,他转过身说:“我先去买票去。”就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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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宝出来,快走到大门口时看见巧玲穿着一件
黑亮色皮夹克骑着踏板车过来,到跟前问:“你们来得早?”嫂子笑着说:“刚来一会儿。”巧玲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能早来,路上见着一个同事她拉着我非得说了半天话,把我急——得呀!也是有点儿事儿,要不然我也不会跟她说。”嫂子笑道:“没事儿的,等我们的千金小姐哩,俺们还有啥——说的?”巧玲忙说:“哎呀,嫂子这——样说我真是无地自容了!”嫂子笑道:“走吧,卿宝把票都买好了。”
几个人走进舞厅,里面人不多,四个人分成两对儿滑入舞池。巧玲问卿宝:“你啥时候回来?”“早上。”“睡了一天?”“喔。”走了几步,卿宝轻叹一声:“哎——俺们都是苦命的人,不像你们上常白班,真幸——福!”“幸福啥——呀,天天上班一坐就是一天,吃饭都是抽个空儿才能去,礼拜天还得加班。”“最起码不上夜班,上夜班毁人哩!”“哦,我也听说你们上班也挺辛苦的。”“可不是——嘛,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折——磨人哩!”“唉,你现在是副司机还是司机?考司机了没?”“考了,刚考完。”“那就是司机了嘛。”“不是,只是刚考上,还没发证哩。车间决定提司机给我发证了才能正式上岗,才能说是司机。”“哦,这么复杂?”“复杂——着哩!不像你们,天天数钱,不用考试,多美!”“天天数钱都是替别人数钱,又不是自己的钱!”巧玲嗔怒道,卿宝笑了,说:“开个玩笑。”过一会儿,卿宝轻声问:“咱这儿没发生过抢银行吧?”“没,咱这小地方不会的。”“我见过现在银行的运钞车,那押运的保安拿着枪,看着很紧张,他们拿的是真枪不是?”“是真枪,那都是预防万一的,咱这儿人还没有那胆量。”“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你遇到了咋办?你害怕不害怕?”“那肯定害怕,我们都演练过,那时候要立即把自己藏起来,尽量不能让他们看见,然后要想办法按报警按钮。”“哦,看起来你们也有危险啊。”“那可——不是,不过咱这儿不会有那种事。”“嗯,不会的。”
第二曲终了,二人往旁边走,听见嫂子喊他们:“巧玲,过来,来这边坐。”巧玲看见嫂子和罗师傅在那边招手,他俩就过去,坐在对面。嫂子笑着问巧玲:“这些天忙不忙?”巧玲笑着说:“不算太忙。”嫂子又问:“身上这件夹克是刚买的?”巧玲答:“喔,没多长时间。”嫂子问:“多少钱买的?”巧玲答:“一百多,咋样?”嫂子说:“挺亮的,很精神。”嫂子笑着问巧玲:“卿宝跳舞咋样?”巧玲说:“可以,不错。”罗师傅笑道:“我的伙计当——然不会错的!”卿宝说:“不行,不行,凑合。”嫂子微笑着说:“卿宝还谦虚哩。”卿宝说:“嫂子别光夸我,你跟巧玲都比我跳得好。”罗师傅说:“那我是最次的?”卿宝笑道:“师傅的水平那还用说?”嫂子撇一下嘴笑着说:“你那臭水平还能比得上谁?卿宝不好意思说罢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能比得上巧玲,还是能比得上卿宝?”卿宝说:“嫂子别老是夸我,我还能比得上师傅?俺师傅都是教练级别的。”罗师傅看着卿宝别有深意地说:“卿宝,以后不能再叫嫂子了,得改——口啦!”卿宝一愣,睁大双眼看着罗师傅问:“改口?叫啥?”罗师傅呵呵笑着说:“该叫‘姐’——了!”卿宝又惊又不好意思地说:“给你叫哥当然给嫂子叫姐哩,我……”罗师傅说:“这个姐可不是一般人叫的姐,不是假姐,是真姐,巧玲给你嫂子叫姐哩,明白不明白?”嫂子微笑着说:“表姐。”巧玲微笑着点点头:“哦。”卿宝恍然大悟,他挠挠头问:“那咋不——早说呢?”罗师傅说:“现在说也不晚嘛!以后得叫我哥啦,叫的不亲我可不愿意啊!”卿宝说:“那当然。”罗师傅又说:“还有你嫂子——叫姐啊,叫的不亲你姐更不愿意啊!”卿宝说:“那当然!”嫂子——姐仰头“哈哈”笑了。
又一曲想起,舞厅里人已经很多了,都在顺时针转着圈。嫂子说:“卿宝,还不请巧玲跳舞?”一句话提醒了卿宝,他就站起来来了个标准的请姿说:“请你跳一曲吧?”巧玲欣然站起来,和卿宝旋入舞池。舞曲悠扬婉转,霓虹灯旋转着七彩光束,给人们身上披上流动绚丽的彩衣。巧玲看见卿宝半天不说话,就问:“想啥呢?”卿宝一愣说:“没……没想啥。”过一会儿,卿宝问巧玲:“你们是姑表亲还是姨表亲?”巧玲说:“姨表亲。”“哦——”卿宝实在是没想到巧玲跟嫂子还是亲戚哩,真没想到!他仿佛是被拳击运动员打了一下,有点儿懵。
其实,这也是好事儿,跟罗师傅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卿宝心里并不高兴——因为他是准备跟巧玲再见过两次面就要提出分手的。这下可好,都是亲戚了,还怎么好意思“分手”?当然,他只能在心里嘀咕,千万不能让别人特别是巧玲看出来,他表面上仍然显出高兴的样子和巧玲闲聊。巧玲对他的工作比较感兴趣,问这问那:“你们拉客车不拉?”“过年过节时拉临客。”“拉客车美吧?”“美么,客车跑得快。”“货车为啥慢?”“货车限速低,得让客车,有时候是前面不接。”“为啥不接?”“原因很多,我也说不清。”“拉货车一般得跑多长时间?”“最快也得六七个小时,有时候得一天一夜才能下班。”“那——么长时间?”“那你想——哩。”“那你们在车上吃啥?”“都是自己带的。”“在食堂炒个菜?”“喔。”“熟菜加热有毒。”“有啥毒?”“我也说不清,书上、电视上说的。”“那俺们都中毒深深了?”“也不是毒药,是对人不好。”“哎!那有啥——办法?那破食堂也炒不出啥好菜,俺们一般都是带点包子、烙饼、鸡蛋、方便面,包里老有方便面。”“方便面不能多吃,防腐剂、添加剂多着哩!报纸上说一个小学生特别爱吃方便面,天天吃,结果住院了!”“那没办法啊,没啥吃的。”“尽量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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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曲结束,四个人又坐在一块儿。表姐问巧玲:“咋样?累不累?”巧玲说:“不累。”表姐笑着说:“这是卿宝带的好。”巧玲说:“一会儿让卿宝带你。”表姐笑道:“你俩跳,你俩跳,你们年轻人能跳到一块儿,我老——了!”罗师傅笑着问:“你也知道你老了?”表姐说:“那可——不是!人老珠黄惹人嫌——了!”巧玲微笑着说:“姐,不能自己说自己老,越说老越老得快,何况你还正当年哩,中年女性有一种成熟美。”表姐说:“巧玲说话水平越来越高了,不愧是大学生哩!”“大学生?”卿宝这才想起来还没问巧玲是那个学校毕业的,就问巧玲:“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巧玲说:“不是正牌大学生,中专毕业又去进修了。”卿宝问:“去哪儿进修?”巧玲答:“天津财经学院。”卿宝问:“中专毕业后还能去大学进修?”巧玲说:“上班了才去的。”卿宝说:“哦,我明白了,那也是大学生嘛。”表姐微笑着问:“卿宝,你是不是有点儿自卑了?”卿宝说:“有点儿。”巧玲说:“姐,看你说的,我这算啥——大学生么!”表姐对卿宝说:“那你还不赶紧请人家?再不请人家就让别人请走了!”卿宝就请巧玲,巧玲欣然起身。又一曲结束,没地方坐,四个人就站在一边儿,罗师傅看见一个空位说:“谁累了赶紧去那儿坐。”表姐说:“我不累,你去坐吧。”罗师傅说:“你俩年轻人肯定不累,那我去歇一会儿。”罗师傅走到那个空位,靠在沙发上。巧玲对卿宝说:“哎呀,我肚子有点儿难受,得去个厕所,你和咱姐跳吧。”说着就走了。
表姐看着卿宝,卿宝也看见表姐的目光,连忙躲开。表姐问:“怎么,不想跟我跳?”卿宝忙说:“愿意,咋能不愿意呢?”就伸出手和表姐跳开了。跳了一会儿,表姐看卿宝不说话就问:“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姐?”卿宝忙说:“不是,不是,我咋能不想认呢?”“那是不高兴?”“咋能不高兴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哩。”“那你咋不说话?”“我……我是这会儿不知道说啥好。”“有点儿不适应了?”“有点儿……”“卿宝,你说实话,巧玲咋样?达到你的标准没?”卿宝笑笑说:“达到了。”表姐说:“别光笑,谈对象不能勉强,愿意了就谈,不愿意就不谈。”卿宝停顿一下,低声说:“愿意么,咋能不愿意呢?谈一段时间吧。”表姐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成不成看缘分哩,开始愿意后来分手的多着哩,有的是分手了又和好了,好了又恼了,有的是开始不愿意后来倒成了,有的结婚了又离婚了,人都是说不来的。”卿宝说:“我看你跟我哥挺好的。”“哎呀,吵架吵得还少?那死——人有时候可气——人了!”卿宝笑笑,不再问了。表姐和他挨得很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