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看尤氏吃的是白米饭,就问:“怎么不盛我的饭?”丫头们回答说:“老太太的饭吃完了,今天又来了个姑娘,所以不够了。”鸳鸯接话茬:“现在咱们都是‘量体裁衣’,多一点儿都不能剩。”王夫人赶紧解释:“最近两年天气不稳定,庄上的米都不够,这些细米更不好弄,所以咱们都是按量来的。”贾母听了笑了:“对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大家都笑了。鸳鸯转头对门外伺候的媳妇们说:“既然这样,你们就把三姑娘的饭拿过来加进去,不也是一样嘛。”尤氏笑着说:“我这些就够了,不用麻烦了。”鸳鸯逗她:“你够了,我还能少吃?”媳妇们听了,赶紧去取饭了。
王夫人吃饭去了,尤氏就陪着贾母聊天逗乐,一直到了晚上。贾母说:“你也去吃点吧。”尤氏这才告辞离开。走到二门外,上了车,那些媳妇们把帘子放下来,四个小厮拉着车,套上牲口,几个媳妇带着小丫头们先走一步,去大门口等着。送人的丫鬟们也回来了。尤氏在车里,看到自己家门口两边狮子下面停着四五辆大车,就知道是来赌博的人。她对小丫头银蝶儿说:“你看,坐车的有这些,骑马的还不知道有几个呢。”说着就进了府,到了厅上,贾蓉的媳妇带着丫鬟媳妇们都拿着羊角手罩出来迎接。尤氏笑着说:“我整天想偷看他们赌博,也没机会,今天倒好,顺道从他们窗户底下走一趟。”那些媳妇们答应着,提着灯带路。还有一个人先去悄悄通知伺候的小厮们,让他们别大惊小怪的。于是尤氏一行人悄悄地来到窗下,只听见里面有人喊三叫四,嬉笑声很多,还有人在骂五怨六,抱怨声也不少。
贾珍最近因为家里办丧事,不能出去玩儿,无聊得要命,就琢磨出一个解闷的法子。他整天拉着几个世家子弟和有钱的亲朋好友,说是练习射箭,其实就是找个乐子。他还说:“咱们不能光顾着瞎射,得来点真格的,设个赌注,大家才有动力嘛!”于是乎,天香楼下的箭道里就立起了靶子,每天吃完早饭就开练。贾珍不想自己出面,就让贾蓉来张罗。这些人都是些爱玩爱闹的年轻人,整天斗鸡走狗,游手好闲。他们商量好,每天轮流请客吃晚饭,杀猪宰羊,烹鹅煮鸭,比着谁家的厨子手艺好。
没过多久,贾政他们听说这事儿,还以为贾珍终于开窍了呢,还说什么“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就让宝玉他们几个也跟着贾珍练射箭。其实贾珍根本没这心思,没几天就开始找借口,晚上不是玩牌就是赌酒,后来更是赌钱。这么一来,三四个月过去了,射箭的事儿早就抛到脑后,直接开起了赌局。家里的仆人们也跟着沾光,都巴不得这样,慢慢地这事儿就成了气候,外面的人却一点也不知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近邢夫人那个亲弟弟邢德全也超爱这档子事儿,自然也加入了进来。薛蟠那家伙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喜欢给人送钱,看到这个场面能不开心吗?邢德全虽然是邢夫人的亲弟弟,但他的行事作风跟人家差得不是一个档次。他就知道喝酒赌钱,泡妞找乐子,花钱大手大脚的,对人也不怎么上心,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傻大舅”。薛蟠那小子也是出了名的“呆大爷”。今天这俩人碰到一块儿,都是急性子,就又组了两桌,在外屋炕上玩得那叫一个嗨。还有几个在那儿玩赶羊。里屋还有一波比较文气的,玩的是抹骨牌,打天九。伺候他们的都是些十五岁以下的小家伙。这都是之前的事了。
尤氏悄悄地猫到窗外偷瞧。瞧见俩小酒保,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今儿个薛蟠又输了个底儿掉,一肚子火大,幸好后来手风顺了,翻盘赢了不少,心情顿时大好。贾珍说:“行了行了,先吃饭再来玩。”他问:“那边两桌咋样了?”打天九和赶老羊的还没完,先摆了一桌,贾珍陪着吃。薛蟠一高兴,搂着个小酒保喝上了,还让人给傻大舅敬酒。傻大舅这输家没心情,喝了两碗就晕头转向的,责怪小酒保们光顾着赢家不管输家,骂道:“你们这伙兔崽子,没心没肺的东西!平时谁的便宜都占,今儿输了点银子就这么势利眼了?以后不求我办事了是不是?”众人看他喝多了,输家们都不吭声,只是偷笑。赢家们忙说:“大舅说得对,这些小兔崽子就是这德性。”笑着说:“快给大舅斟酒。”俩小酒保训练有素,赶紧跪下敬酒,抱着傻大舅的腿,娇声娇气地说:“老大人别生气,我们俩小的不懂事。师父说了,谁有钱就巴结谁。您不信,回头您再赌,赢了看我们俩还巴不巴结您。”一番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这傻大舅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边伸手接过了酒杯,一边逗着说:“要不是平时看着你们俩挺可怜的,我这一脚早就把你们的小蛋黄踢出来了。”话音刚落,就把腿一抬。那两个孩子顺势爬起来,更加撒娇起来,拿着绣花手绢托着傻大舅的手,把酒杯里的酒直接灌进了傻大舅的嘴里。傻大舅笑得哈哈的,脖子一仰,一杯酒就见了底。然后他还拧了一下孩子的脸,笑着说:“我这会儿看着,又觉得心疼了。”突然,他想起了往事,就拍着桌子对贾珍说:“昨天我和你伯母吵架了,你知道吗?”贾珍说:“没听说。”傻大舅叹了口气:“都是为了钱这东西!老侄子,你不知道我们邢家的情况。我老太太去世的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她姐妹三个,你伯母是老大。她出嫁的时候,把家里的财产都带过去了。现在你二姨也嫁人了,她们家也挺困难的。你三姨还在家里,家里的开销都是陪房王善保家的人管着。我来要点钱,也不是想要贾家的财产,我们邢家的钱就够我花了。可就是拿不到手,你们就欺负我没钱!”贾珍看他喝醉了,怕外人听了不好,赶紧劝他。
外头尤氏听得一清二楚,偷偷跟银蝶儿她们笑着说:“你们听见没,那是北院大太太的兄弟在抱怨她呢。看,连亲兄弟都这样,这些人有意见也不奇怪了。”正想继续听,那群赶羊的人却停下了,开始要酒喝。有个人好奇地问:“刚才谁惹咱舅太爷生气了?我们没听明白,快说说,咱们评评理。”邢德全就把那俩陪酒小孩没理他的事说了一遍。那人一听,立刻说:“真气人,怪不得舅太爷生气。我问你,舅太爷不过输了几文钱,又没输掉面子,你们怎么就不搭理了?”大家听了一阵笑,邢德全笑得饭都喷了一地,说:“你这家伙,走不动就开始胡闹。”尤氏在外头听着,偷偷啐了一口,骂道:“听听,这帮没脸没皮的小东西!再喝多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花样呢。”说完就进去卸妆准备睡觉。到了四更天,贾珍才散场,去佩凤房里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报告:“西瓜和月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分配给人了。”贾珍就对佩凤说:“你去请奶奶过来分配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忙。”佩凤应了一声就走了,回来跟尤氏一说,就开始分派,让人送出去。过了一会儿,佩凤过去后说:“爷问奶奶今天出不出门?咱们家现在是守孝,中秋节不能过,但今晚可以大家一起应个景。”尤氏说:“我反正不想出门。那边珠大奶奶又病了,琏二奶奶也躺下了,我再不去,家里就更没人了。”佩凤说:“爷说了,奶奶如果出门,无论如何早点回来,让我跟着奶奶一起去。”尤氏回答:“既然这样,那快点吃饭,我好出发。”佩凤说:“爷说早饭在外头吃,让奶奶自己吃。”尤氏问:“今天外头都有谁?”佩凤说:“听说有两个从南京新来的,具体是谁不清楚。”说完这些,吃饭换衣服,尤氏她们还是去了荣府,一直到晚上才回去。
贾珍真的搞了一锅猪肉,一锅羊肉,还弄了一桌子蔬菜水果。在汇芳园的丛绿堂里,他先带着老婆和小妾们吃了个晚饭,然后摆上酒,开始欢欢乐乐地赏月。一到一更,那风儿轻轻,月亮亮堂堂,银河都若隐若现的。贾珍就让佩凤她们四个也坐下,一起猜拳喝酒。喝了一会儿,贾珍喝得有点上头,心情大好,就让人拿了一支紫竹箫来,让佩凤吹箫,文花唱歌。那歌声真是清亮动听,让人心花怒放。唱完一曲,大家又继续喝酒。快到三更的时候,贾珍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小主,
大家正忙着添衣服、喝茶、换酒杯的时候,突然听到墙角有人长叹一声。大家都听见了,瞬间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贾珍赶紧大声问:“谁在那儿?”连问了几遍,没人应声。尤氏说:“可能是墙外头我们家的人吧。”贾珍说:“胡说八道,这墙周围又没下人住,而且那边还靠着祠堂,怎么可能有人?”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风声,好像从墙上刮过去了。隐约还能听到祠堂里窗户开关的声音,那风真是阴森森的,比刚才更吓人。看看月亮,也变得淡淡的,不像刚才那么亮了。大家都觉得害怕得要命。贾珍也被吓醒了酒,虽然比其他人稍微镇定一点,但心里也是怕得要死,就没心思继续玩了,勉强坐了一会儿就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正是十五号,贾珍带着一群晚辈去祠堂行礼。仔细看了看祠堂,一切正常,没什么怪异的地方。贾珍觉得自己可能是喝醉了幻想出来的,也就没再提这事儿。行完礼后,还是把祠堂的门锁好,关得严严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