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回了家,宝玉他们还是在园子里玩儿啊,吟诗作对的,就不多说了。再说说贾政,自从元春回家省亲后,他当官更认真了,一心想要报答皇上的恩情。皇上也看他人品好,名声清白,虽然不是科举出身,但出身书香门第,就特别让他去当学差,意思也是想选点真正有才华的人。贾政接到圣旨,就选了八月二十号出发。那天他拜别了祖宗和贾母,就上路了。宝玉他们怎么送行的,还有贾政出差在外的事情,就不一一细说了。
宝玉自从老爹贾政出门后,就成天在园子里瞎逛悠,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纯粹是虚度时光。这天他觉得特别无聊,就跑到贾母和王夫人那儿混了混,然后又回到园子里。刚换完衣服,翠墨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花纸片儿,递给他看。宝玉一看,哎呀,我给忘了,正想去看望三妹妹呢。你来得正好,三妹妹好些了吗?翠墨说,姑娘好多了,今天都不吃药了,就是还有点小感冒。
宝玉一听,赶紧打开花纸片看起来,上面写着:妹妹探春给二哥的信:昨晚雨过天晴,月色真亮,觉得这美景太难得了,舍不得睡觉,都已经三更了,我还在桐树下面溜达,结果被风和露水给欺负了,得了点小病。昨天你亲自来关心我,还派下人问候,还送了新鲜荔枝和真卿的字画,这份心意真是太深厚了!今天我在桌子前面发呆,突然想到,古代那些名人,在争名夺利的圈子里,还知道弄个小山小水的地儿,到处招揽朋友,一块儿喝酒聊天,要么搞个文学沙龙,要么开个诗歌会,虽然都是一时兴起,但往往留下千古美谈。我虽然没什么才华,但也很喜欢那些石头泉水的美景,还特别欣赏薛林的诗意。可是,园子里这么美,却没办过诗人聚会;那些杏花桃树下面,也许可以边喝酒边吟诗呢。谁说只有男人们才能搞文学社,不让咱们女孩子也来玩玩?如果你肯赏脸来,我一定准备好迎接你。
宝玉一看,乐得直拍手,笑着说:“咱三妹妹真是太有品味了,我现在就去商量商量。”话音没落,人已经起步。翠墨紧跟其后。俩人刚到沁芳亭,迎面碰上一个值班的老婆婆,手里举个字条儿,一看到宝玉,忙不迭地凑上来说:“芸哥儿问候您呢,在后门那儿等着呢,这个是他让我给您的。”宝玉接过字条一看,上面写着:
亲爱的爸爸,您老人家万福金安哦!我想死您了,天天想怎么孝顺您,可就是找不到机会。上次买花的时候,托您的福,认识了不少花匠,还见识了好几个漂亮园子。突然发现了一种特别罕见的白海棠,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到两盆。如果您愿意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就留下这花赏赏吧。因为天气太热,怕园里的姑娘们不方便,我就没敢打扰。给您写信问候一下,祝您身体健康。您儿子芸这就跪安了。
宝玉一看,乐了,好奇地问:“他一个人来的啊?还有谁啊?”婆子回道:“还有俩花盆儿呢。”宝玉笑着说:“你出去跟他们说一声,我知道了,人家还真是细心。那你把那花儿给我送屋里来吧。”
一边聊着,一边拉着翠墨往秋爽斋走,一看宝钗、黛玉、迎春、惜春几个已经等在那里了。大家一见他进门,都乐得哈哈大笑:“又来一个啦!”探春咯咯笑着说:“我可不算是那俗人,就是突然心血来潮,写了几个帖子试试看,没想到一下子全都来了。”宝玉也笑着说:“可惜晚啦!早就该弄个诗社了。”黛玉撇撇嘴:“现在也不算晚,也没啥可惜的;不过你们尽管弄你们的诗社,别把我算进去,我可不敢参与。”迎春笑着调侃:“你都不敢,谁还敢啊?”宝玉拍板说:“这可是正经事儿,大家都积极点,别谦虚来谦虚去的。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咱们一起讨论。宝姐姐你也来说说,林妹妹你也发表一下意见。”宝钗白他一眼:“你急什么!人还没到齐呢。”话音未落,李纨也到了,进门就笑着说:“真有诗意啊!要搞诗社,我自告奋勇当个坛主。春天的时候,我本来也有这想法,后来想想自己又不会作诗,瞎掺和啥,就给忘了,没说出来。既然三妹妹有兴趣,那我就帮你一起弄起来。”
黛玉说:“咱们既然铁了心要搞个诗社,那咱们就是诗坛老大了,赶紧把这些‘姐妹叔嫂’的称呼给换了,才有文艺范儿。”李纨点头赞同:“没错,咱们来点雅号怎么样?我已经想好啦,叫‘稻香老农’,这名字够独特吧,没人跟我抢。”探春接话茬儿:“那我就来个‘秋爽居士’吧。”宝玉一听:“‘居士’‘主人’的,听着总觉得有点儿啰嗦,不够简洁。咱们这儿有梧桐树、芭蕉叶,用这些来起名儿怎么样?”探春眼睛一亮:“对啊,我就喜欢芭蕉,那我就叫‘蕉下客’啦!”大家一听,都觉得挺有意思。黛玉逗乐了:“赶紧把他抓来,咱们烤肉喝酒去!”众人一头雾水,黛玉哈哈笑着说:“庄子不是有‘蕉叶覆鹿’的说法嘛,他自称‘蕉下客’,不就是一只鹿嘛?赶紧整点儿鹿肉来!”大家听了一阵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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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假装生气:“你这家伙,又用巧嘴骂人!别急,我给你想了个超棒的外号。”然后对大家说:“娥皇女英的泪水洒在竹子上变成了斑竹,现在黛玉住的是潇湘馆,又爱哭,将来她那竹子肯定也会变成斑竹,我们就叫她‘潇湘妃子’吧!”大家一听,纷纷叫好,黛玉害羞地低下了头。李纨笑着说:“我还给薛宝钗想了个好听的,也就三个字。”众人好奇地问是什么,李纨说:“我想叫她‘蘅芜君’,你们觉得怎么样?”探春立刻赞同:“这个外号好极了!”
宝玉说:“嘿,那我呢?你们也给咱想想啊。”宝钗逗他:“你的外号早有了,‘无事忙’,这三个字来形容你简直太贴切了!”李纨接茬:“你就继续用你以前那个‘绦洞花主’吧。”宝玉笑哈哈地说:“那都是小时候的玩笑了,还提它干吗?”宝钗又出主意:“我还是给你整个新外号吧,有个挺俗气的外号,但特别适合你:世上难得到的是富贵,闲散也难得到,这两样你都有了,不如就叫做‘富贵闲人’吧。”宝玉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哪敢当这个,你们随便叫叫我就行了。”黛玉不同意:“随便叫哪能行!你住在怡红院,叫‘怡红公子’岂不更好?”大家都说:“这主意不错。”李纨又问:“那二姑娘、四姑娘呢,你们起个什么?”迎春说她:“我们俩又不太会作诗,起外号干吗?”探春却觉得:“就算是这样,起一个也挺好的。”宝钗建议:“她住紫菱洲,就叫她‘菱洲’;四丫头住在藕香榭,那就叫她‘藕榭’吧。”
李纨说:“就这么定了最好。不过我年纪最大,你们得听我的,保证大家都能满意。咱们七个成立诗社,我和二姑娘、四姑娘不太会作诗,咱们就退出三个人。我们三个就各负责一件事吧。”探春哈哈笑着说:“都有了雅号了,还老是这样称呼,雅号不雅号了。以后还得定个罚规,免得出错。”李纨回道:“先成立诗社,再定罚规。我那儿地方宽敞,就在我那儿聚会,我虽然不作诗,但大家都不嫌弃我俗气,让我当个东道主,我也能跟着高雅一把;还要推我当社长。我一个社长不够,还得请两位副社长,菱洲和藕榭两位学问大的人来,一个出题限韵,一个负责记录监考。咱们三个不作诗也不是死的,如果题目简单点,我们也偶尔来一首,你们四个可就得受限制了。就这么定了,要是不听我的,那我也只能不参与了。”迎春和惜春本来就不喜欢诗词,又看到薛林她们在那儿,听李纨这么一说,正合心意,两人都说:“就是就是。”探春她们也明白这意思,看迎春惜春俩人都高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同意。探春笑着说:“行了行了。只是想想好笑,本来是我提出的主意,结果反而被你们三个管得团团转。”
宝玉说:“那咱们就去稻香村吧!”李纨埋怨道:“都是你太忙了。今天只是商量一下,等我再召集大家。”宝钗提议:“咱们还得定个固定的聚会日子。”探春说:“如果聚会太频繁,反而没意思了。一个月里,两次或者三次就好。”宝钗点头:“一个月两次足够了,定了日期,就算刮风下雨也要去。除了这两天,如果有人心情好,愿意多开一次聚会,要么去他们那儿,要么一块儿来,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大家都说:“这主意不错!”探春自豪地说:“这主意是我想的,我得先做东道,才对得起我这份热情。”李纨提议:“既然这样,明天你就先开个聚会怎么样?”探春立刻响应:“不如就今天,现在就开。你来出题,菱洲来限韵,藕榭监场。”迎春建议:“我觉得不必非得一个人出题限韵,咱们抓阄吧,这样公平。”
李纨想起:“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他们抬了两盆白海棠进来,挺好看的,你们何不就以此为题作诗呢?”迎春疑惑:“还没赏花呢,就先作诗?”宝钗解释:“白海棠嘛,不一定非得见了才作诗。古人作诗都是为了寄托情感,如果非得见了才作,现在也就没那么多诗了。”迎春点头:“那我就来限韵。”说着,她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诗集,翻到一首七言律诗,给大家看,大家都得写七言律。迎春遮住诗,对一个丫头说:“你随便说一个字。”那丫头就说了个“门”字。迎春笑着说:“就用‘门’字韵,‘十三元’。第一个韵必须是‘门’字。”说着,她又要了韵牌匣子,抽出“十三元”的抽屉,让那丫头随便拿四块。那丫头拿了“盆”“魂”“痕”“昏”四块。宝玉感慨:“‘盆’和‘门’这两个字不太好写啊!”
侍书把纸笔都准备好了,大家就静静地开始想自己的心事。黛玉呢,一会儿摸摸梧桐,一会儿看看秋天的颜色,再不就和丫鬟们逗笑。迎春让丫鬟点了根梦甜香,这香只有三寸长,跟灯草差不多粗,因为烧得快,所以用它来计时,香烧不完就要罚。探春最先想出来,自己写了又改,然后递给迎春。她问宝钗:“蘅芜君,你写好了吗?”宝钗说:“写是写好了,就是不太好。”宝玉背着手在回廊上走来走去,跟黛玉说:“你听,他们都写好了。”黛玉回他:“你别管我。”宝玉一看宝钗已经写好了,急道:“糟糕,香只剩下一寸了!我这才写了四句。”又冲黛玉说:“香快烧完了,你还在那湿地上蹲着干嘛?”黛玉没理他。宝玉说:“我可得顾不上你了,不管好坏,先写出来再说。”说完,就走到桌子前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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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纨说:“咱们得开始评审诗歌啦。要是读完不给评分,那可就得受罚哦。”宝玉回道:“虽然我稻香老农写诗不咋地,但看诗绝对在行,而且特别公正,你给的诗评,我们都心服口服。”大家纷纷点头赞同。接着,他们先来审阅探春的诗作,只见稿子上写着:
咏白海棠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大家都看了,说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再看宝钗那边的说道: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攒手瓮灌苔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