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一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凤姐瞪大了眼睛问:“你笑什么呀?说我年轻?我比你大几岁,难道就能当你妈了?你这是在做白日梦吧!你问问这些人,有几个比你大的敢叫我一声妈的?今天算是给你面子了。”小红笑着摇摇头:“我笑的是,奶奶你辈分搞错了。我妈是奶奶的干女儿,现在你又要认我做干女儿了!”凤姐一愣,疑惑地问:“谁是你妈?”李纨笑着接话:“你不知道吧?她是林之孝的女儿。”
凤姐惊讶地“哦”了一声,然后笑着说:“原来是她家的丫头啊。我还常说,林之孝夫妻俩,都是闷葫芦,一个‘天聋’,一个‘地哑’,没想到竟然养出这么个机灵的丫头!你多大了?”小红回答:“十七岁了。”凤姐又问名字,小红说:“以前叫‘红玉’,因为和宝二爷重了,现在改叫小红了。”凤姐听后皱了皱眉,摇头说:“真够烦人的,得了‘玉’字的好处,谁都‘玉’的。”她又转头对李纨说:“你不知道,我跟她妈说过,‘现在家里事多,你帮我挑两个丫头吧。’她答应了,结果没挑,反而把自己的女儿送去了别处。难道跟我就会不好?”李纨笑着安慰:“你这是想多了,是你先说的,她后进的,怎么能怪她妈呢?”凤姐也笑了:“那好吧,明天我跟宝玉说,让他再要人,让这丫头跟我。不过,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小红笑着说:“愿不愿意的,我们可不敢说。但能跟着奶奶,我们学到的东西多,见识也广。”正说着,王夫人的丫头来叫凤姐,凤姐告别李纨走了。小红则回到怡红院,其他的就不提了。
黛玉因为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起床就晚了,听说姐妹们都在园子里开饯花会,生怕人家笑话她懒散,赶紧洗漱完毕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刚踏进院子,就见宝玉笑眯眯地走进来说:“好妹妹,昨晚有没有骂我?让我一晚上都没睡好。”黛玉回头对紫鹃喊:“快把房间收拾一下,把纱窗放下一扇,看看大燕子回来了没,把窗帘放下来,拿狮子镇住。烧完香,就把香炉盖好。”一边吩咐,一边又往外面走。宝玉看着黛玉这副模样,还以为她还在为昨天中午的事生气,哪知道她是为昨晚的事生气呢?他还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黛玉理都不理他,自己一个人出了院子,去找其他姐妹了。宝玉心里直犯嘀咕,自己在心里琢磨:“看黛玉这态度,好像不是因为昨天的事。但昨天我回来晚了,又没见到她,应该没惹她生气啊。”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地跟在她后面。
宝钗和探春在那儿欣赏鹤舞,黛玉一来,三人就站一块儿聊开了。宝玉也凑了过来,探春就笑眯眯地问他:“宝哥哥,身体怎么样?都三天没见你了呢。”宝玉也笑:“妹妹,你身体好吗?前两天我还问过大嫂子你的情况呢。”探春说:“宝哥哥,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宝玉一听,就跟着她走了,把宝钗和黛玉留在了那儿,两人来到了一棵石榴树下。探春问:“这几天,老爷没找你麻烦吗?”宝玉笑说:“没有啊。”探春说:“我昨天好像听到有人说,老爷找你出去了。”宝玉笑说:“那肯定是别人听错了,老爷没找我。”探春又笑说:“这几个月,我又攒了十来吊钱了,你拿去,下次你出门玩的时候,看到好看的字画或者有趣的小玩意儿,帮我带一些回来。”
宝玉说:“我每次出门,不管是城里城外,逛的地方都差不多,没见到什么新奇精致的东西,都是些金、玉、铜、磁器,没地方放的古董,再就是绸缎、吃食、衣服之类的。”探春说:“谁要那些啊!就像你上次买的柳枝编的小篮子,竹根挖的香盒,泥做的风炉,我就喜欢那样的。没想到他们都喜欢上了,都像宝贝一样抢走了。”宝玉笑说:“原来你喜欢这个啊。这东西不值什么,我给点钱让下人们去,他们能拉两车来。”探春说:“那些下人懂什么啊?你帮我挑些有特色又不俗气的东西,多带些回来。我还会像上次那样,给你做一双更精致的鞋,怎么样?”
宝玉哈哈一笑说:“你一说鞋,我一下就想起了件事儿:有一次我穿着那鞋,刚好碰上老爷,他一看就不高兴了,问:‘谁做的这鞋?’我可不敢说是三妹妹做的,我就说是在我生日那天舅母送的。老爷一听是舅母送的,就没再说什么。他还嘟囔了一会儿:‘真是的,费人费力,还浪费了好布料,做这干啥。’我回来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袭人,袭人说:‘这事儿还算好的,赵姨娘可气坏了,抱怨个不停:自家亲兄弟,邋遢得没人注意,却还做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探春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说:“你说这想的啥啊!难道我就该做鞋吗?环儿难道就没有份儿?衣服是衣服,鞋袜是鞋袜,家里那么多下人,怎么就抱怨这些?是想让谁听见?我不过闲来无事做一两双,愿意给谁就给谁,谁敢管我啊?真是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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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听后,笑着点头说:“你不知道,她心里肯定还有别的想法呢。”探春一听那事,立马就不乐意了,脑袋一甩,直接开炮:“你这是怎么了,脑袋进水了?他那点心思,明眼人一眼就看穿了,就是那种见不得光的龌龊想法。他才爱怎么想怎么想呢,我眼里只有老爷太太,其他人爱谁谁。跟我关系好就铁,什么正室偏房,我分不清也懒得分。按理说我不该说他,可他那模样,简直傻得可以!还有更好笑的呢,上次我给你的钱,让他去买那些小玩意儿,没两天一见我,就哭穷,说多难过多难过。我理都没理他。结果回头丫鬟们不在,他就开始抱怨我,说为什么把钱给你花,不给环儿花。我听了,又想笑又想气。然后我就去找太太了。”
正说得起劲,宝钗那边就笑了起来:“说完啦?过来吧。看来你们兄妹俩有悄悄话要说,我们这些外人插不上嘴了。”说着,探春和宝玉笑着走了过来。
宝玉一转眼没见着黛玉,就知道她肯定是躲到哪儿去了。他心里一盘算:“干脆再等个两天,等她气消了再去找她。”低头一看,地上满是凤仙、石榴各种颜色的花瓣,厚厚一层,就叹了口气:“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都不来收拾这些花了。我先替她收拾了,明天再问她怎么回事。”正说着,宝钗叫他们一起去后头。宝玉应了一声:“我这就来。”等宝钗他们走远了,他就把那些花瓣兜起来,翻山越岭,穿花拂柳,一直走到了那天和黛玉一起埋桃花的地方。
踏进花冢的门槛,还没拐过那座小山坡,耳边就飘来一阵呜咽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诉说,那哭声真是让人心疼。宝玉心里琢磨着:“这是哪家的小丫头,受了啥委屈,跑这儿来偷偷哭鼻子?”他一边寻思,一边悄悄停下脚步,仔细聆听那哭声: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着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天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初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