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热的中子星继续接近恒星系,不过依然不为人眼所见。有一个小小的温度区间最利于核生命传导,现在恒星的表面温度降到了这个区间,最初那种自我复制的核分子变得越来越多样、越来越复杂。它们以较简单的无生命分子为食,对食物的竞争现在越发激烈起来。覆盖在地壳表面的大量原始食物很快就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饥饿的细胞。
有些细胞团发现了一件事:它们的顶面朝向寒冷、漆黑的天空,底部则与炙热的地壳相接触,顶面的温度总是比底部要低很多。于是,它们用细胞支起顶盖,使其脱离地壳。这么一来,它们就等于在深深扎进滚烫地壳的僵硬主根与上方凉爽的顶盖之间制造出热引擎,借此获得了有效的食物合成循环。
顶盖真可谓工程奇迹。它利用内含超强度纤维的硬晶体形成一个十二点的悬臂梁结构,对抗中子星六百七十亿个g的重力,举起了上层那薄薄的皮肤。当然了,植物的梁结构不可能把顶盖举得太高。哪怕植物宽度达到五毫米,它也只能把顶盖举到一毫米的高度。植物也为顶盖和支架付出了代价。它们无法移动,只能留在自己扎根的地方。
在恒星的许许多多个自转周期内,恒星表面都毫无活动迹象,只偶尔有某株植物从悬臂梁尖端喷出花粉,接着就是附近一株植物尖端的膜片收缩。再过许多转之后,会有成熟的种子荚落下,并在持续的风中翻滚到远方。
一次转动中,一个翻滚的种子荚撞上一块地壳。种荚破了,种子散落,其中几粒开始生长。有一粒种子长出的植物最是强壮,很快它的顶盖就升到高处,遮蔽了动作比较缓慢的兄弟姐妹。下方是恒星释放的热量,上方是那株植物的底面,较小的幼苗夹在中间,很多都被闷死了。
然而其中有一株幼苗,当身体机能开始失灵时,它却另有一番际遇。植物体内有种突变酶,通常的作用是制造并修复支撑顶盖的晶体结构。可是当有机体濒临死亡时,发生变异的核化学作用却令这种酶发了狂,反而溶解了本应保护的晶体结构。这株植物变成了一大袋汁液和纤维,顺着自己扎根的缓坡滑到了一个新的休憩地。那十二个花粉喷嘴,原本因为负责为顶盖寻找最佳方向而稍微具有感光性能,现在它们转到了最上方。
有机体脱离了大植物顶盖的遮挡,误入歧途的酶也重新控制住自己。植物扎下根去、重建顶盖,接着又释放和接收了许许多多花粉。这株可移动的植物有许多后代,全都能溶解自身僵硬的结构。假如周围环境不能最大限度地利于生长,它们就会离开。很快,最早的动物开始在中子星表面游荡。它们从不会动的表亲身上窃取种子荚,同时还发现中子星上有许多好吃的东西——最好吃的莫过于彼此。
中子星的动物是从这里的植物发展来的,它们也只有五毫米宽,不过缺乏植物那种僵硬的内部结构,所以就被重力压扁了。十二个能感光的花粉喷嘴和膜片变成了眼睛,不过仍然保留着最初的繁殖功能。动物可以在身体任何地方长出“骨头”。
大多数时候,它们的骨头只是悬臂梁的退化形式——用眼柄把眼睛支起来,好看得更远些;但只要稍微集中精神,它们就能在皮囊内的任何部位形成骨头。不过形成骨头的速度要以质量为代价:骨头完全是由动物的体液结晶而成,其中并不含有令植物结构超级强壮的那些纤维。后者花费的时间太长了。
动物与植物不同,它们必须与恒星的磁场抗衡。植物静止不动,所以它们的身体被沿着磁场线撑成扁扁的椭圆也无所谓。动物的身体也被撑成扁扁的椭圆,不过它们的眼睛也同样被撑长了,所以它们感觉不到身体的扭曲。然而动物发现横跨磁场线比沿着磁场线走要困难多了,大多数动物都放弃了尝试。对它们而言,世界几乎是一维的。行动容易的方向只有“东”和“西”——朝磁极走。
旋转、闪烁的中子星放射着能量,如今它距离恒星系的恒星仅十分之一光年。在七十七万年时间里,中子星冷却下来,自转速度也降低到每秒五转。它依然在释放无线电波脉冲,但这些脉冲远不如早期那样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