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赵任和奏遵上谕拟定癸卯年官吏考校制度,总领四善二十七最,以德义有闻、清慎明着、公平可称、始勤匪懈,此四善严厉规范各级官吏之德行,清尤以重之!
二十七最据职务有别各有要义:刑官之最,推鞫(ju)得情,处断公允;学官之最,训导有方,生徒充业……”
邸报上另一页刊录的便是这样一篇关于官员考核的文章。
邸报经由陆含之放置,陆鸣之挪动,处在二人身后的阿好很方便地将两篇文章阅览了一遍。
……这个着实也不是她多关注,朝堂之事和她一个小丫头又能有多大关系,她关心的是她认识的人,一个高近一个郑南行,邸报只是好奇看看,实在两位少爷贴心,放在眼前了,就认真默览一番,脑子里实际在想别的事。
坐在对面的陆灿眸光不经意再次看向她,发现小姑娘一张讨喜的小脸由盯着一处出神,变成换了一处盯着发呆,懵懵的有些好笑。
当下,陆含之面对弟弟的询问,摇摇头:“郑家所犯罪责并无冤枉之处,郑侍郎私下与二皇子勾连,短短时间为二皇子府搜刮了大量钱财,笼络官员,结党营私,皇上顾念父子之情没有对二皇子施以重惩,并不清白的郑丞相和郑家不免就要承受来自天子的怒火,能让郑家未及弱冠的男丁充军流放,已是网开一面。
那日你在清辉院门口碰到他和昌明,实际那时他心中便生出不安,房御史在朝堂上参青州各级地方官的第二日,就有青州祖宅那边的人来了丞相府,又出了郑通雇凶杀杨百舸之事,他做了些应对,只是没有料到皇上对郑家的惩处来得这么快这么重。” 建安帝登基以来,对待朝堂官员的态度一向都很温和,对朝堂上的老臣子也甚是优待。
陆鸣之没说话,端起手边的茶盏,口中的恩施玉露没喝出什么不同,他也不是不知道郑南行的判决无法改变,只是 心理上不太好受,毕竟南行哥对他一直以来都很不错,从他那儿没少扒拉新奇玩意儿,因此少年英气张扬的眉眼也有些灰扑扑的。
陆灿在对面叹息一声:“皇上对待老臣子一向宽和,郑丞相在右相的位置上做了十多年,没想到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经此一事,安京的大小官员可谓是风声鹤唳。”
卫国公对于郑家的事没有多言,放下条陈,重起了个话头:“今日六部三司、督察院的不少老臣纷纷请辞,其中就有工部尚书仝和与督察院副都御使周参。”
“这两位可是朝堂手握实权的重臣,怎会突然请辞?”陆灿迟疑了下,“大哥,我记得仝和和周参科考的那一年正是苏丞相第一回主持春闱,身为这两位的座师,苏丞相当年对这两位可是颇为欣赏。”
陆含之敏锐道:“请辞的这些官员都与苏丞相走得近?”
卫国公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弟和自己的长子,点了点头。
“这郑丞相才出了事,二皇子被封了个莫名其妙的岭州王算是变相发配了,而三皇子这个档口却获封承王,还能继续居住宫中,虽不是东宫,可惯例成年皇子可只有太子才有此资格的,又和苏丞相联姻亲上加亲,众人都在猜测承王将来会成为太子,亲近苏家的官员却在此时纷纷主动请辞,这其中一定少不了苏丞相的授意,苏丞相缘何这么做?” 陆灿有些参不透道,郑、苏二位在丞相位置上这么多年,各自门生故吏众多,一方被收拾了,另一方正是得势时怎会如此甘愿隐退。
卫国公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两个儿子手边桌面上的邸报,这一眼过去,猝不及防嘴角抽搐了一下。
靠门边的椅子上,陆鸣之眉目黯淡了一会儿,书房里换话头后,他捡起一颗榛子酥放入口中,边吃边听,从前这种事涉朝堂之事的场合,一般不会着意让他旁听,他也不是很感兴趣,近来兴趣倒是浓厚起来。
他余光看向斜后方,见阿好呆着一张小脸,小鼻子还偶尔抽动一下,他弯弯嘴角,微侧身挡住他老子和哥的视线,悄悄冲阿好招招手,示意人附耳上前。
阿好虽看着像是发呆,实际……也是发呆,但小丫头是个认真负责的陪读,分出了一丝心神关注要陪读的少爷,察觉到四少爷的手势,她不动声色地挪步靠近,听取少爷吩咐。
“啊呜” 嘴里冷不防被塞了一颗榛子酥,榛子酥做得樱桃大小,一口一个很方便入口。
口中的榛子酥外皮酥脆,内里透着浓浓的榛子味道,阿好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显见也爱吃,她这样的娃娃,最是爱吃糕点的年纪。
陆鸣之眉眼染上投喂成功的笑意,阿好鼓着嘴巴轻轻咀嚼两下,得,逗少爷开心吧。
嗯,不止少爷开心,她鼓着嘴巴小松鼠的样被卫国公移过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卫国内心甚是无语,不过阿好这样一个聪慧灵秀的孩子,他自是有着与旁人不同的宽容,晓得是他小儿子没规矩,倒也没有呵斥,回归正题: “鸣之,将邸报上赵尚书的奏疏念来听。”
陆含之和陆灿这会儿自然也注意到阿好小嘴巴鼓鼓,嘴角上都挂上了浅笑。
陆鸣之搓搓手,乖顺地拿起邸报依言朗声诵念。
奏疏篇幅不长,陆鸣之收音,陆灿皱眉再次开口:“大哥,皇上莫非是要借郑丞相之事整顿吏治?” 吏治自古以来是每位当权者都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官员的选拔,任免、升迁贬谪,事关国家社稷的安稳,嫉贤妒能者,贪官污吏者,阿谀奉承者,尸位素餐者,这些都属吏治的范畴。
洪德帝在位的后期,出了苏丞相求雨之事后,为了得一个身后宽和的名声,对于官员犯错采取了十分包容的态度,冗官问题也愈发严重,建安帝蛰伏了五年,终于要动吏治了吗?
卫国公眼眸深沉:“吏治是个长久存在的问题,皇上不会明刀明枪直接来,” 他目光流转又转到了阿好身上,见她嘴巴没再动,显见一口榛子酥是进了肚,忽而想到被判充军流放的高近,淡声道:“阿好,邸报上刊登的这篇关于官员考核的奏疏,你来说说背后可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