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窗外,偶尔三两只大雁结伴从窗外飞过,春日的风由它们的翅膀煽动着,暖融融拂过窗前的人。
郑南行目光透过窗外看向天边的一朵龙形状的云团,阴郁道:“郑通脑子不聪明,我大伯投靠二皇子的事,赵谦和孙慎想来是听到风声了,赵家有个五皇子,孙家有个四皇子,虽说家族不一定要和皇子绑定,可这两位皇子还未成年,自然都不想看着太子之位早早旁落,郑通是我大伯的儿子,从他着手套出点内幕消息可简单多了。”
“你可将我上次说与你的话,转达给郑丞相?” 陆含之神色有些严肃。
“郑家和卫国公府不同,一大家子的人,心思各异,却都是扯后腿的,我大伯和二皇子来往,含之以为我祖父当真一点不知道?不过装糊涂罢了,朝堂上苏相和我祖父一向政见不和,祖父他年纪大了, 一旦高老还乡,我父亲这一辈,又都能力平庸,郑家怕会就此沉寂下去。我大伯那个人一向爱钻营,正巧有这样一个机会,早早战队,想着搏一个从龙之功,成了,郑家的地位就能保住 ,至于不成,他怕是没有这么想过吧。” 语气中充满了讽刺。
陆含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南行,你毕竟姓郑。”
郑南行性子看着洒脱外放,实际骨子里很有些愤世嫉俗的狠劲,他父亲因着是庶出,又能力平平,在郑家一向是没地位的,郑家还有个刻薄的老太太,所以他从小就看惯了各种白眼和奚落,尤其和他年龄相仿的郑通,没少说嘴贱的话,也因此郑家除了他娘亲和妹妹外,他对郑家没有任何好感,眼睁睁看着家族走向衰败,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卢家作为外戚,一向低调,郑南行总是说他无趣,他只是不在意罢了,两人在窗边说话,他就坐在桌边安静地饮桃花酿。
阿好眼看着喝不到猴儿酒了,眨巴了下大眼睛,摊着小脸想事情,杨百舸看着精神百倍的,今日回去要给安九叔传个信,询问一下高大叔的伤势,还有林安哥和杨百舸身上相似的玉佩,也要尽快告知林安哥了,另外,耳边时不时飘来几世子爷和南行少爷的对话。
陆鸣之不着痕迹地将一盘讨贵妃饼推到来了她面前,这个点心甜而不腻,很适合小丫头。阿好弯了弯眉眼,自然地拿起一块,小口咬了一口,一边认真吃,一边认真想。
洛枳实饮尽最后一杯猴儿酒,见状,伸长手臂从装着贵妃饼的盘子里拿走一块,谢清池紧随其后也拿了一块,阿好吃东西赏心悦目,还能增加食欲。
陆鸣之自己忍不住也取了一块。
卢昌明一抬头,发现对面四个小的有志一同地在吃贵妃饼, 画面很是有趣,吃得最认真的属那个叫阿好的小小厮。
洛枳实看了一眼对面正在怡然自得饮酒的卢昌明,慢慢探过脑袋,压低声音道:“赵家的,孙家的和南州杨家的,加一个郑家的,这四人凑在一个是要干什么坏事吗?”少年的爱恨分明,结了梁子,不会轻易忘记的。
谢清池用巾帕擦了擦嘴边的点心屑:“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皇上多病了几次,朝臣们开始闹着立太子,这四人凑在一起自然是为了我们不知道的某种利益。”
“可我无意间听祖父说过,皇上的身体一直很康健的。” 莫名地洛枳实这句话说得很轻。
陆鸣之将最后一口贵妃饼塞入口中,抬手在他后颈上捏了捏。
“鸣之,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捏我后脖颈了!”
“我捏捏,看看那你的脑袋和身子有没有分家。”
此时,向外推开的两扇窗上,一扇木窗的窗框上停了一只胆肥的大雁,此雁头上长了撮黑毛 ,它的黑豆眼和郑南行对上后,又扑棱棱地飞走了。
郑南行一笑:“自古以来世人歌颂大雁是忠贞之鸟,我原是不信的,后来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一年冬天,天气异常寒冷,雁栖江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有一队大雁和它们的孩子们滞留在了雁栖江附近,母雁意外被冻在了冰层下面,公雁便带着小雁门一直守在母雁被冻死的冰面上,天气严寒,又没有吃的,小雁们很快蔫吧下来,有好心人经过,发现了异常,费了一番功夫将公雁和小雁们带回家喂食, 公雁却始终一口没吃,第二日公雁不见了,数日后,这位好心人在母雁被冻死的冰面上发现了公雁冻僵的尸体。”
他回拍了拍陆含之的肩膀,认真道:“放心吧,我明白。”
呃,圆桌旁,沉默了一瞬,三个少年对视一眼,纷纷看向仍然在认真吃饼的阿好,阿好冲他们淡定地笑了笑:“少爷,表少爷,枳实少爷,靖远先生布置的大雁图,可想好如何作画了?”
晚间,鼓笙院小书房里,陆鸣之沉吟半晌画了两只并排而飞的大雁,大雁的眼睛看出来刻意雕琢了下,一只眼睛狭长,一只眼睛异常地大,阿好则画了一只在散步的大雁,大雁头上还长了搓标志性的黑毛。
晚间,皇宫。
储秀宫宫灯明亮,花厅里,贤贵妃帮建安帝盛了碗桃花羹 ,笑容摇曳生姿,柔声道:“皇上,来尝尝这桃花羹,这入羹的桃花瓣是柔嘉带着人在芳菲园亲自采摘的的,每年也就这几日的桃花花瓣做的羹口味最佳。”
建安帝喝了一勺,很给面子地笑着道:“不错,香甜软糯。” 放下汤勺,他在身侧柔嘉公主的头上揉了揉,“还是朕的柔嘉公主最贴心。”
贤贵妃只是笑意盈盈,最近宫里宫外都不太平,她倒是因着没有皇子,这段时间反而备受皇上垂怜。
建安帝又喝了一勺桃花羹,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地道:“朕记得再过几日就是柔嘉的生辰了吧,朕的小柔嘉想要什么生辰礼?”
闻言,柔嘉公主抬起她那纤长的天鹅颈,想了想道:“父皇,您还记得阿好吗?我生辰那天能让她进宫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