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格曼不作理会,仍木讷地演讲:
“感谢广大工人弘扬奋斗精神,使我们的工厂产能节节高升,生产质量有了质的飞跃…”
“甭放屁了!我要是你的文化课老师,我他妈用铁钩穿了你的嘴,吊起来拔舌头!”
“…生产环境仍存在客观困难,我厂的工人应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改造环境,为麦格达的大局着想,多提倡奉献精神…”
台下的所有工人都听笑了,合唱出一句讥讽的歌谣:
“我为麦格达奉献,谁又为我奉献啊?”
“…我们同处变革的时代,都是三生有幸…”
工厂领导听得满头大汗,埃尔罗则昏昏欲睡,塔都斯更是独自跑开,找地方小解。而坐得最靠前的一位工人则拽掉汗衫,露出皮肤上的烫伤划伤,以及嵌在伤疤里的铁屑,不甚和善地提问道:
“这幸事全分配给你好不好啊?”
“工人们,谨记!你我都是奶牛,必要挤出哺育麦格达的母乳…”念到这一句,鲁格曼总算把演讲稿扔了,开始临场发挥,以求平息工人们的怒火,“好了,诸位,通过这篇讲稿,我深刻地认识到了你们厂的负责人是位不学无术的草包。他不会再有机会克扣你们的工资了,我保证。”
鲁格曼刚说完,那位文员便成了脱缰的野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领导的岗位。可工人们早已麻木了这种靠换领导来拖欠工资的伎俩,不依不饶,非要鲁格曼在今天结清上月的奖金,否则撂挑子不干,叫仓库里的铁王八全沦为破烂。
鲁格曼清清嗓子,手向后一托,说道:
“亲爱的工人朋友,稍安勿躁,我肯定为你们带来了偿付奖金的有效方案。有请达西欧先生——达西欧先生?
罢了,没有达西欧先生,奖金照样要发;没有生产线的工人,工厂照样要开啊!
请勿多虑,我不是在用‘这活有的是人干’这种话来威胁各位朋友。大家很清楚,合格的工人没那么好招募,遑论保护措施不当、工作环境恶劣的拖拉机厂了,我想,要不是承诺的薪水丰厚,大家宁可跑回乡里耕地养牛,至少不愁口粮,还不需要担心肢体残疾与生命危险,是吧?
而大家想以威尔结工资的心情,我也是非常理解,毕竟黑市骗不了人,他们宁可收博萨的纸钞也不要迪欧。但我们麦格达没有格威兰的印钞机,哪能印出王庭的钞票?
这样吧,我们不如采用一个折中的方案,以麦格达商会联名发行的购物券替代威尔?这些购物券等价于同数目的威尔,能够在任何一家署名企业下的商铺里换置货物,包括粮食、服装、电力、煤炭与药品——”
工人中的领头者狐疑地插话:
“你敢保证?”
“我保证,”鲁格曼平静又信心十足地应答,“我来是为了派发购物券,各位尽可以遣人看住我,拿这些购物券去城里采办需要的物资,我保证他们不会限购。”
工人们交头接耳一通,抽出二十来人看住鲁格曼,其余人等开着三辆自改大巴进城买货。临走时,几位拿到购物券的领头者盯着鲁格曼,恨恨地往地上啐了口痰,骂道:
“你们当官的忒坏了!说什么短缺短缺,合着全是混账话!”
鲁格曼从监视他的工人那里索了杯热水,宽慰道:
“别如临大敌了,朋友们,经济发展期哪有那么多敌人,大家都是受益者,悉心合作,团结致富!”
缩在暗处的埃尔罗不禁击节赞叹:
“还有这种话术?市政厅的人都是谎话大王?”
工厂的讨薪乱象,塔都斯不幸地错过了。工人们进城时,他刚勒好松紧带,想在厕所的洗手台捧些冷水浇脸,可那水龙头怎也拧不出水,反是涮拖把的水槽出水正常。他心里膈应,便想沿着水管找找水阀,哪知这一找便拐出厕所、翻过院墙,深入工厂周围的居民区,进入一座废弃的圣堂式建筑外围。他失去了水管的踪迹,却发现有一尊被鹅卵石围起来的残破圣女像。那条不见的水管该是埋在圣母像下方,渗出大量的水,生生积出一坑水洼,水洼前还摆了条黑巾,用金漆绘着“神女显圣,有求必应”。
塔都斯气得笑了一下,扭头便走:
“傻子?水管坏了不喊人修,拜起神像了?”
“唏!你这年轻人,净说的些冒犯女神的话哩!”塔都斯刚要走,一位衣装朴素的大叔就牵着条大狼狗且提着铁桶走来,不满地训诫了他,“这是圣水啊!消灾治病,驱魔辟邪,祈福赎罪,破除陷害!”
出于对那条大狼狗的喜爱,塔都斯谦逊地弯腰道歉,看着他向水洼行古怪的祈祷礼,问:
“您被人陷害了吗?”
“莫有啊,我好得很。”
“那您是来…”
“舀水做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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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您知道这水从哪来的吗?”
“傻瓜,自来水厂嘛,”大叔不耐烦地赶塔都斯出去,牵着的那条狼狗吠得凶狠,“唬唬唬,唬那个唬!再唬不给你喂剩饭!”
狗正吠着,居民们陆陆续续地进了来,排队舀水。塔都斯挠破头皮也没想明白,他们既清楚这是自来水管里的水,又挂着个神女的牌匾做什么?
等塔都斯回到工厂,收到工友成功兑来生活物资的消息的工人们已经着手炒大锅菜,要请鲁格曼吃席。他与鲁格曼和埃尔罗提到了神女像的事,说到一半才幡然醒悟:
“妈的,敢情是偷水的啊,我咋上了他们的套呢?”
埃尔罗颇感无言,揶揄道:
“大哥啊,我咋感觉你有时候比我更呆瓜?你这思维迟滞的,能考过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