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编得真精彩啊,您是小说家吗?”
“朋友,我的罪名毋庸置疑啊,”中年男士用牙线刮着牙,一口健康的牙齿白得发惨,“至今仍有同胞致敬我的壮举,不坐客轮,自驾小艇登陆极地呢。”
联想到两位老绅士来极地旅行的方式,维奥威夫不再怀疑,几乎是脱口高呼:
“你…你真杀过人?”
中年男人骄傲又谨慎地以食指贴唇,借提醒的方式出起风头:
“嘘嘘,小声,安静!朋友,你有电脑或智能手机吗?打开搜索引擎,输入灰都、5996.12.31、灭门、法务人员,检索次数最多的词条就是我的案子。”
“你连自己孩子都杀?”
“我的孩子?”中年男人不屑且同情地做手势祈祷,“帝皇才清楚那是谁的孩子!”
维奥威夫忍着抓起没吃完的垃圾砸他脸的冲动,压低声反问:
“那你做亲子鉴定啊!鉴定非亲生,不就能打赢官司了?!”
“哎呀,你们这些朝晟人,丝毫不懂格威兰的法律体系啊。我那会儿,要做亲子鉴定需得法官首肯,法官不同意的话,私自做就是侵犯女士与儿童的隐私,没有法律效力,不能算证据,还要害我刑期延长,不如雇侦探偷拍她的出轨录像来得实用。”
维奥威夫听糊涂了,竟失口诅咒:
“胡扯!这也太荒谬了!”
“荒谬吗?”中年男士点了根廉价香烟,吐烟过肺,似嘲似笑,“我原本以为,出了我这个变态杀人狂,他们起码要改动一下不合理的法律条款,避免再次诱发类似的悲剧,可你知道,老国王的死讯公布之前,王庭和议会通过了哪条新法律?”
维奥威夫被熏得恶心,两腿发抖,心里想走想逃,可口头还得扬出硬汉风范:
“我是朝晟人,我怎么会知道!”
“呵,他们规定,即使妻子生的是其他男人的野种,丈夫也有责任抚养其长大成人!哎呀,他们啊,是生怕王庭的战车马力不足,拼命踩油门加速,把格威兰逼上死亡公路哇。”
“虽然我不太了解格威兰的政局,但我想,一个国家的政治精英不至于目光短浅到这种程度。”
“朋友,他们不是政治精英,也不是政治家,而是政客!我在王庭干过,王庭和议会的高层是什么品性,我看透了!
对他们而言,只要用恐吓式的手法减少他们任期、任地内的离婚人数,提升他们的政绩,一切就完美了。至于以后的结婚率?帝皇有眼,他们要么高升要么退休,那些事情,跟他们还有瓜葛吗?你不见,他们把北共治区的驻军惯纵成什么样了?吃回扣,偷军费,他们为了眼前的利益,已经是丧心病狂了。
想想奇罗卡姆统一第二帝国前的特罗伦军阀,与他们多相近啊!
共治区!特罗伦人的土地!帝国的旧壤!同化人心的魔力!”
“行了!”维奥威夫再也无法忍受与逃脱制裁的杀人犯共处一室,何况这个杀人犯是受朝晟包庇才逍遥法外。于是他离座告辞,走时不忘反击,“照您这么说,格威兰是要完蛋了?”
“完蛋了,完蛋了,海军入灰都,陆军滞帝国,迟早完蛋…”中年男士两手插兜,一走路一踮步,步态似嚣张的小丑。他虽背身而走,但任谁也体会得到,他的表情有多玩世不恭,“共治区要完蛋,博萨要完蛋,瑟兰也要完蛋,你们朝晟…是仅有的幸存者吗?朋友,假如他年你再至极地,希望你到冰堡的广场找我,我会在那里等你,等你声斥朝晟的弊政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维奥威夫不愿张口,快步逃开。他能回答什么?难道他要说自己对朝晟的政坛有着绝对的自信,他笃信朝晟并无滋养弊政的孽土?
不,他不敢说,因为他已然惊惶躁乱——
他怀疑亚德瓦尔和那些格威兰人的偏见是有根据的。朝晟的政府只是摆设,朝晟真正的统治者,是那寄宿在全体朝晟人体内的奇迹之网…
政出非人,方无弊政,是这回事么?罢了,待睡醒后,再找些与「网」相关的资料拜读吧。
他匆匆而去,躲过了食堂里中年男人那幽灵似的歌声,却逃不开歌声里的五味杂陈:
“我的兄弟,你陷入一段热恋,你笑我为何不找对象?为何不娶姑娘回家?
兄弟,多年不见,为何女人迷住了你的心?
你说她是你的爱人,她对你的爱是何等深沉。
兄弟啊,除了女人,再无人爱你?不,是你忘了如何爱自己。
瞧啊,美丽的格威兰,姑娘的拥趸是五个男孩。五个钱包,五条巧舌,五件礼物,五个痴情男,传为美谈。
她说,那是四位男性密友,你要学会大度!人们说,新时代的女性也有社交需要,身为男人的你要气量充足!
追赶啊,繁荣的格威兰,男人生来讨人嫌,饿着肚子买奢侈品,用劣质的贵物钓姑娘的欢心,看不清自己是直钩的鱼竿!
兄弟,终有一日,你幡然醒悟,痛哭流涕,忠告我,娶妻要娶贤良…
那么,我便赠你人生中第一束曼陀罗,哀悼你死去的自由之心——
兄弟,你死不足惜!”
可惜维奥威夫走得太急,无缘品析食堂里的争端了。他只隐约听到,一些人叫嚷着“恶劣的谋杀者,你怎么能戕害孩童?”,一人讥嘲着“我有精神病,你有吗?”,最终,貌似有人扭打起来,且喊出“现在有了!现在有了!”这样叫人一头雾水的话,招来了息事宁人的安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