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每个人看世界的角度不同。”
这话呛得眼镜男直咳嗽。待缓过神来,他拍手称快,直夸艾斯特妙语连珠,颇具弥尔蒙主任的遗风。
提到弥尔蒙主任,他的话匣子立时敞开。依他讲,主任在昏迷前,从乡民手里买来好多猴子,说是要当实验耗材,又没提过是要做哪类实验。现在,那群猴子还养在教学楼里,得大家轮班投喂才照顾得过来。
这两天,喂食的同学受不了猴子的臭味了,正商议着杀两只烤来吃。他听说朝晟的美食文化超前,而艾斯特恰从朝晟来,不妨拿些主意,替大家想想猴子这种动物要怎么烹饪最开胃。
“猴子?”艾斯特歪歪头,想起商场里那个孩子口中的高频词汇,“猴子是瑟兰居民的常用俚语?”
“不不不,字面意义,就是个单指动物的名词,说是俚语,不够格。
不过瑟兰的风气陈旧保守,猴子在他们的语境里,已经是侮辱性极强的名词了。”
“愿闻其详。”
“您也了解过吧?瑟兰这个国家,是以种族分工,进而确立社会地位的。
拿木精灵来举例吧,他们不是崇尚自然,爱住在林木之间,从事农林业的工作么?
恰好,猴子这玩意就是农林业的害虫,生得快还贪吃,走到哪里扒到哪里,上好的水果啃一口就扔,给果民农民造成的损失比老鼠麻雀还严重。而且这些畜生啊,还没有羞耻与伦理可言,同类之间厮打、侵犯、虐杀都是每日必演的节目。
你看,这群牲口身手跟木精灵一般敏捷,且刚好是木精灵的死对头,用它们来羞辱木精灵,不是恰恰戳中痛处?”
“心理系的学生,专精的是农林业知识?”
眼镜男高举双手,连连告饶:
“哎呀,蒂莉科特小姐,我是中洲人,还是从北共治区来的中洲人。在你们朝晟,留学也许是一张申请表、一份成绩单就能办理的轻松业务;可在北共治区,留学是少有的能改变我们命运的险途啊。
我成绩勉强,家境凑合,爸妈掏空了半辈子的积蓄,送我到瑟兰读书,我能够荒度光阴,陪同班的傻子们玩上个五年七年,拿着没用的毕业证和文凭回乡打工吗?
他们家的活利没准养得活十个废人,我们家的存款,能让我吃到中年都算帝皇有眼了。
趁着时间松宽,考个双学位,谋些真本事傍身,才能游出苦海,定居格他国啊。”
“你是哪里的人?”
“珀伽,临高琴科索山的次级工业城市,正闹暴动,可以关注我爸妈的聊天频道,每日更新消息哦?”
“从地理上分析,你去格威兰更合适。”
“想去,学费太高,没钱。”
闻言,艾斯特闭目颔首,手抚诚心以致歉:
“我未涉猎过北共治区的民生问题,请宽恕。”
“不打紧,再说这也算不上冒犯,哼,我们北方的中洲人是受格威兰人虐害,与你们朝晟无关嘛。
格威兰过来的高个子,你有印象吗?他是正统的灰都人,家中长辈还是海军的老资历呢!可惜他是个傻子,不然早就被安排进了军事学院,授勋又授勋,变相继承祖辈们为他打拼的军衔,能在最近的军事行动中参与到接管灰都的军人集团,威胁那些官僚富商来支持他们建立一套新的军人政权了。
好在他是只呆头鹅,沉迷你们朝晟梁人的巫术而不能自拔,把生活费都用去收集梁人的古书典籍了。不然啊,我真想揍他一顿出出气,替我的故乡鸣不平。”
“北共治区驻军分属格威兰陆军,海军和陆军似乎是两套系统。”
“海里游的和地上走的终究是一路货色?格威兰的兵头能有什么区别?下海泡三天,也洗不走他们那仗势欺人的流氓臭气。”
按眼镜男的说法,北共治区沿北的地方对驻军的怨气空前高涨,斥责其无能者有,声讨其贪婪者有,可不管民众的怨气积累得多稠密,他们仍要指望驻军遏制真理教的活动,祈祷生活回归正轨。
假若帝皇灵验,他们甘心用十年的寿命向帝皇许愿,求帝皇向格威兰的王庭劈下雷霆。当然,不包括眼镜男和他的父母,他已经游上浅滩,随时能脱离那片苦海,至于他那些苦溺于苦海的同胞?自求多福吧。
送别眼镜男后,艾斯特在记事簿上添了几笔,预备在闲暇时去找那名格威兰男生,试试能否借阅些古书作参考。跟着,她打开新买的电脑,把拍摄到的照片拷贝进磁盘里,先浏览弥尔蒙主任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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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笔记字迹潦草,颇有医生开药单的风格,辨认难度偏高。但上个月的研究日记书写较为工整,没有阅读障碍,她便先行浏览这一部分了:
6020.2.15
去了趟南城辖区的乡村,村民们热情好客,用猴肉来款待我。猴肉的味道尚可,不如木精灵们辛劳浇灌的果蔬。那些水果饱含着他们的爱意,那些蔬菜侵染了他们的汗水,入口时,浓郁似蜜饯,芬芳似月季。我的味蕾不是在品尝食物,而是舔舐他们的肌肤,啜吮他们的汗珠,哦…
木精灵,我爱木精灵,多么美好的生命啊!
6020.2.16
他们讨厌野猴,用陷阱和猎枪残杀这些可怜的动物。猴子不过是受食欲支配的未开智者,又有什么过错呢?
但这些野猴的天性着实顽劣。它们糟蹋了香蕉与苹果园,连葡萄藤都扒断了不少。它们好不尊重木精灵们的劳动成果,在果园里扔满了仅仅咬了半口的苹果。
它们太贪婪可恨了,即使未开智,也不容原谅,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