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到门票后,埃尔罗的舍友们谈起上哪去吃晚餐。他们象征性地问过埃尔罗可否共用宵夜,在看到埃尔罗顶着那副耳机摇头表示拒绝后,便快活地出了门,留下空荡荡的房间供埃尔罗独自深入学习。
他们找到家烤肉店,叫了半架羊排和两扎啤酒,议论起了埃尔罗的孤僻。
要说凭本事考到技术学院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学门手艺混日子,平时该玩就玩、该睡就睡,等考试前熬夜补习,再不济请代课老师下顿馆子,便把课业应付过去了。但埃尔罗是成日抱着笔记本,走到哪里写到哪里,功课学得比高三学生还认真。
况且他这个人稀奇古怪。临考前要借他的笔记观摩重点吧,他死活不借;上课时请他帮忙代答问题,他憋不出一个响屁;在宿舍邀他打游戏,他挡着电脑屏幕不给人瞧一眼,搞得像是在看成人动作电影,见不得光似的。
可他们总归同处一间宿舍,但凡有心刺探,哪有挖不出的隐秘?处了一学期后,他们也看明白了埃尔罗是在忙些没用的东西。这家伙貌似在用功读书,实际是刷着聊天软件,听宗教人士解读教廷典籍,尽学百无一用的老套玩意。
不过呢,他们听对面宿舍的人说,埃尔罗是市立中学出来的差生,跟那个杀了几百人的圣恩者是一间教室上课的好同学,两人关系还处得不错。据传。当日圣恩者发神经的时候虽饶了他一马,却当着他的面活宰了人,想来是把他吓出了心理阴影,害得他堕落成如今这副德行。
这群学生的非议八九不离十。可惜他们误判了埃尔罗的学习内容——
埃尔罗可不是在听圣职者宣讲教典,而是在真理教的广播、聊天与视频平台交流对北共治区时事的见解,分享麦格达的物价增长与风气变化。
同学们笑他是个神经兮兮的书呆子,他笑同学们不懂共治区的社会环境。让他上手修车他不会,让他开挖掘机和吊车他也不会,但让他争论大地的政治格局,他能从天亮聊到天黑,喊哑了喉咙也不停。
他对聊天频道里的教友们说,麦格达的物价算是稳定,水电费用上涨不到百分之十,牛羊肉的斤价只涨了五迪欧,蔬菜反而贵了近一倍,水果的价格也是不遑多让,翻了近乎两番。
可屠杀事件过后,新上任的市长发布了一系列利民新政,按月向成年的市民发放消费津贴,以挽救屠杀造成的恶劣影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等待安抚的受害者家属还在市政厅前抗议示威,把街道都包了圆,让讨要欠薪的工人都挤不进去了。
有教友问他,索菲拉·阿努尔的演唱会门票难不难抢,他遗憾地表示自己不爱听歌也不追星,对演唱会的盛况概不知情。教友责备他不够明智,没能认识到演唱会不仅反映了人们对明星的狂热,还能体现当地的发展水平。
他如梦初醒,赶忙承认错误,跟舍友打听了门票的销路,亲自去会馆拍了照片,又跑到机场录下一段视频,朝教友们展示了机场周围是如何水泄不通,感叹起麦格达的市民怀揣着何其蓬勃的热情。
但一位教友发出的讯息,令他拉开窗户,对着星空发出嘲笑。
那行文字是这么说的:
中洲人就像是小狗,打断了腿之后见到个飞盘,立马忘了疼痛,就算瘸着腿也要追去叼一嘴,自顾自地玩上好几年。
看完,他叼了根牙签,边掏着牙缝里的牙垢,边敲击键盘回复,说:
人都是健忘的,上高中时,读了化学忘了数学,读了物理忘了化学,读了数学又忘了物理;好容易学懂点儿知识,一进了技校,又把高中学来的皮毛都忘干净了。
人啊,连老师鞭策在脑子里的知识都能忘,更何况是他人的辛酸苦辣呢?
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自己。
关闭聊天窗后,埃尔罗掏出翻盖手机,给塔都斯发了条短信,问他这个大忙人有没有空出来一聚。
睡在阿姨膝盖上的塔都斯能怎么回复呢?他高中时聊得来的就剩一个傻瓜埃尔罗了,他总不能花钱从驻军手里买来坎沙的尸体、烧成灰后装进盒子里带出去聊天吧?
聚一聚就聚一聚,反正公司不是他在打理,白皮畜生也被杀破了胆,不敢再逼他们家交钱献金。
从某种角度来看,他还该感谢坎沙玩了回大的,把威胁他们家安全的白皮揍成了落水狗。如果他父亲和大哥在天国鸟瞰大地的现状,明白他们的两命保住了全家的资产,会不会向他的好哥们儿伸出援手,把那家伙拉出炼狱呢?
拉他妈的胃胀气。假如天国和炼狱真的存在,他恨不得给圣堂捐十笔救济金,好让父亲和大哥在天国吃饱喝足,每天把坎沙从炼狱里提出来上一次刑。
第二天中午,他在预定好的餐厅包厢里见到了好同学的身影。看到埃尔罗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憨傻,他不由忘了郁闷,同样用笑容回应对方的邀请:
“近来可好,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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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别,千万别…”埃尔罗抢过菜单,随手划了几勾便喊服务员上菜,“我一听你念这个词啊,眼睛里就有坎沙在抡拳头,血腥腥的,吓人得紧。”
塔都斯捂着肚子,险些笑岔了气,好半天才眯着眼睛,不容置疑地说:“别提他,晦气。”
“朋友,看开点儿,事情都过去了。再说,没他帮你当打手,你也不能像今天这样快活啊?要我说,你继承来的公司股份里,有五成该算作他的奖金,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