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送回共治区。钱放在格威兰有什么用?我们需要的枪炮药品和人脉都需要钱来打点,而现在,他们已经不愿意收迪欧办事了——迪欧就是他们印的。目下这光景,迪欧还能有多少价值?威尔已经是他们的首选。
不过费些周折搞来他们要的钞票,怀特先生,你不会介意吧?”
巴尔托拔掉车钥匙,拉起手刹靠着车座躺倒。他没有急着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先拉开天窗,又用小臂压住被阳光刺痛的眼睛,从眼皮挤出来的黑暗里看见了许多陌生却熟悉的色彩。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在黑暗里依然清晰的颜色,只能随着模糊的感觉去观望。
似乎有一片油彩融化在黑暗中,继而涂抹在瞳孔里,然后被吸入视线的漩涡,轮转出超越黑暗的光泽。
可待他挪开了胳膊瞪凸了眼球,阳光又消退了这难言的色泽。在电话的噪音里,他捂住嘴,用尽心气改变了刚才的决定:
“我们是在做生意,对吧?”
“当然,怀特先生。”
“虽然我不喜欢那个老头子,但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有次货仓的心脏供体暴病身亡,我想着退还买主的订金,但他狠狠教训了我一通,逼我搜遍伏韦仑的贫民窟,愣是抓来个条件合适又没人留意的流浪汉去配了型,还倒贴了买主一笔。
他告诉我,做生意就像开赌场,不仅要恪守诚信是金的规矩,还要领悟舍得投才有得赚的硬道理。他也说得没错,但凡抠抠索索、靠出千作弊诓人的赌场都做不大,也做不不长久,能经营成一方势力的庄家,终归要公平诚信。”
“但说无妨。”
“做生意就是投资,投资就要大胆豪迈。若是连起码的慷慨都没有,谋来的也不过是蝇头小利。想赢取更高的回报,出手可不能寒酸。
我很想大度一回,全额免去这次提现的佣金,但我到底是跑了腿受了累,不讨些报酬开销又承担不起,这样如何?我按千分之一的抽成来收取服务费,就当是殚精竭虑后应得的犒劳,你松坦我舒心,能行吗?”
电话的那头同样是半晌无言。
很久之后,意味深长的笑声冲出听筒,荡起了车内的灰尘,帮他踩下了加速的油门:
“巴尔托先生,你是个目光长远的人。”
皮卡车飞驰而去,把握住方向盘的他则是会心一笑,挂断了不会有回应的通话。
毕竟,他和真理教的买卖成交了。
刚行驶到热闹的街区,皮卡车的发动机就开始三停一顿。巴尔托清楚伏韦仑的修车行有多么爱宰人,便打电话叫拖车行的人拉着座驾等他找人来修。
而后,他拦了辆的士,在司机的抱怨中继续赶路。的士司机是眼力独到,聊了三两句便猜出他是在外国待太久的本地人。他也不掩藏,承认自己在共治区工作了些年,口音和礼仪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改不回来。见他承认,司机是摇着头向帝皇感叹,直言他不该回伏韦仑来,原因是伏韦仑这两年来的情境还不如往日开明。
当帝皇使者在温亚德惩戒全国的罪人后,伏韦仑的人民多数振臂高呼使者万岁。他们期待王庭会贯彻使者雷厉风行的行事方略,把荼毒伏韦仑毒瘤一网打尽。谁承想,王庭的官员虽然清理了大大小小的帮派组织,却偏生不肯动声名狼藉的怀特家族,反而放任他们吞并其他帮派的产业,让他们在短短半年内接管了伏韦仑所有的黑道生意,以至于伏韦仑的风气比整改之前更为败坏。
讲到动情处,的士司机拍响了方向盘,愤懑又无奈地诅咒道:
“这么说吧,现在的年轻人谁不想往外面跑啊,跑去外面打拼,就是赔光本成了流浪汉,那也比耗在这里强!住在这块破地方,堪比到私人监狱里坐牢!怀特家族的人就跟那些丧尽天良的狱警一样,把我们这些老实人当成奴隶压榨啊。”
“那你怎么不跑?”
“我?我倒是想跑,可我一个高中毕业的中年人,房产存款和保险都在这里买的,要是往外面跑,和从头再来有什么区别?如果搁在年轻的时候,跑就跑了,反正还有时间打拼。这会儿我闺女都读初中了,真往外面跑,哪来的那个精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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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不在伏韦仑读完高中,过去减免的学费都要退还呢!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年轻人,将近三十万,得跑多少公里才能赚回来啊。”
“依你讲,住在伏韦仑不是没有丁点儿盼头?那你的女儿怎么办?长大了还不是要在这里工作,嫁给别人当老婆,生了孩子…”
“那不行,等她读上高中,非得给我考上灰都的大学不可,再次也得考到温亚德去,反正不能留在伏韦仑这盘发霉的土豆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