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狗到底是狗,哪敢贸然袭击人类呢?
一头毛色油亮的狗慢慢靠近她,亮出发黄的尖牙,示威般吠叫。她把手伸向这只狗,轻轻地勾了勾指头,发出无声的呼唤。流浪狗小心地凑过来,将鼻头贴在她的指尖,嗅起这位陌生人的气味。
她耐心地笑着,既不害怕跳蚤蹦上衣服,也不害怕血腥沾染肌肤。流浪狗貌似是接受了她的气味,不再用牙齿和吠叫示威,而是学着宠物犬的乖巧姿态,贴着她的手蹭来蹭去,还不时两腿起立,站得高高的长长的,拼命甩着尾巴讨好她。她放心地摸着流浪狗的毛,掐起两只藏在毛发间的跳蚤,把流浪狗舒服得躺到地上打起滚、呜呜哇哇地哼叫。
不多时,流浪狗重新站起来,绕着她转来转去,叫声急促又讨好,透着股饥饿的渴望。她却是一言不发,依然抚摸着流浪狗的皮毛,没有从口袋里掏出狗粮或火腿肠,依然是抚摸、抚摸又微笑。
狗叫声越来越急促,她却仍旧无心驱逐,不曾喊出最起码的呵斥。可没有吃饱的狗越吠越着急,越吠越凶猛,尾巴不摇了、肚皮不露了、前爪也不离地了。
狗不再像一只通人性的宠物犬,而是化身为饥肠辘辘的狼,张开血盆大口咬穿了她的手掌。
跟在她身后的胡特吓得迈步冲上前,正要一脚踢飞这头疯狗,又在她的示意中不解地退下,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位任由野狗撕咬手掌的姑娘。
“想吃吗?吃吧,吃吧…吃得饱饱的,做回乖宝宝吧。”
胡特听出来,她是在吟唱着哪首民谣的曲调;胡特看得到,一道寒光划过她的手腕,把那只手从胳膊上切断。
流着涎水的狗嘴叼走了她的手,几只跟过来的狗撕裂了每根指头,把她舍弃的血肉肉吞食一空。
在胡特的凝望中,金火自她的手腕燃烧,焚烧掉伤口、生长出新的手掌。然后,她又一次伸出手摸上流浪狗的头,还捏住一只扑朔的耳朵,仿佛是在挑逗尝到甜头的野兽来继续攻击她。
如她所愿,流浪狗再度张开嘴咬向她的手,看那贪婪的凶光,是恨不得将整条胳膊拽走。可这回,狗忽然往后一躲,四条腿颤颤发抖,像是闻见了狮虎的气息般惊恐嚎叫,转过身飞奔而逃。
其余的狗也是有样学样,在惨淡的月光下四散开来,让凄厉的犬吠回荡在沙滩上,吓得游人和巡警毛骨悚然,纷纷向断罪之塔眺望。
胡特大概猜出了犬群奔逃的原因。他借助灵能赋予的反应力看清了微不可查的细节——在重新生出手掌后,蹿到格林女士身上的跳蚤都被金色的火苗烧成了灰烬。
刚刚那条流浪狗果真再咬第二口,恐怕也会是一个下场。
伊利亚站起身,笑容略有自轻之色:“唐卡拉先生,感化野兽是件考验忍耐力的工作,我还是缺乏宽厚的性情,没有一颗足够包容的善良之心…哦,金色的火焰暂且算是我们共享的秘密,唐卡拉先生?倘使你有疗愈创伤的需求,我很乐意提供医治方面的帮助。”
“实在感谢您的体贴…不过格林女士,不是我自吹自捧,只是常规的物理攻击很难伤害到我,我想我大概是无缘体验那股…火焰?”
“唐卡拉先生,我记得你的祈信之力是改变人体的弹性?不仅限于你自己?”
“正是。”
“这好像不太符合祈信之力的应用规则。”
“唔,格林女士,你是指最常见的强化能力吗?那些门外汉编撰的科普读物是有谬误的——
最多见的祈信之力并不是强化身体,我就认识一个能强化身体的圣恩者,不仅能鼓舞他自己,也可以给予别人蛮力。普通人口中的夯进或强化,应该是指…增强圣恩者的‘自身’,不止身体强度,还有反应力、耐受力。
拿我来说,我不止一次幻想,若我觉醒的祈信之力单纯是针对我本身,那么我理解的‘弹性’也许会更加灵活,没准连我的灵魂也能够收缩自如?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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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的倾囊相授。唐卡拉先生,我们是时候忙些正事了。”
语毕,伊利亚输入密码,打开围墙上的暗门,走上了断罪之塔的基座。胡特急忙跟过去,一脚踩在这弹性十足的基底上。奇怪的踩踏感引他往下一瞥,险些吓得脚底打滑——不知帝皇使者是出于恶趣味还是纯粹的警示之用,断罪之塔的基底是由一张张失去嘴巴的人脸拼接出来的。
他总算明白从共治区回来的圣恩者为什么爱吹嘘关于南方的流言了——说真的,帝皇使者的刑罚着实太过猎奇。别说那些心里有鬼的罪犯,就是他这种老实干活、又迫于形势做些昧良心事的优秀市民,怕是也容易给吓出心脏病来。
走得越近,筑成高塔的罪人吼得越激动。他们极尽讨巧哀求之能,请两位好心人赏他们一个痛快。这声声哭诉重叠在一起,好似恐怖片里幽灵发出的回音。
若不是看到格林女士笑靥如常,胡特几乎要哆嗦着膝盖翻墙逃跑了。他发誓,这堆蠕动的血肉要比任何猎奇恐怖影片的特效跟化妆更为惊悚——假若帝皇使者入主影视行业,想来全世界的特效化妆师都要卷铺盖回家了。
“给予他们弹性吧,唐卡拉先生。”
当他的神经紧绷到极限时,伊利亚如是忠告。
在他的预备中,伊利亚指向断罪之塔的顶端,让一道激射金火的锋芒割断塔顶的肉坨、沿着塔壁飞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