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说着仇恨帝皇、憎恶帝皇、驱逐帝皇,可写本书的真理教笔杆子,所持有的观点竟与圣堂的教典有大量重合之处——说到底,不过是把那些神叨叨的文字转化为通俗易懂的大白话,便于理解而已。
教典里讲,他人赠我与果浆,我当还之以蜜糖;他人赠我与棍棒,我当还之以刀枪。
宣传册里说,能回报仇恨与暴力的,唯有更极端的仇恨与暴力;能回报恩情与援手的,唯有更感激的恩情与援手。
相似的桥段,不胜枚举,连坎沙都忍俊不禁,且读且叹:“一个意思,都是一个意思…鬼知道这人是真理教的头子,还是圣堂的探子。嗯,莫非神棍的道理都是一套?他们是互相借鉴?那,他们岂不是一家人?”
宣传册写得再好,坎沙也不会相信。他清楚,再有条理的文章,只要发自神棍,不论论点多好、论据多硬、论述过程多巧妙,其结果都是同样的诓骗。
绕来绕去,就是劝人信教;信来信去,就是等人听布道;听来听去,就是诓人捐钱——
为看不着、摸不见的赎罪与祈福,捐出辛苦挣来的血汗钱。
喝完咸奶茶,坎沙来到工地前,听午休时间的工人是怎么大快朵颐、并赞美达西欧先生的慷慨大方。
这些天来,他们的薪水从未被拖欠,一直是当日结清,且相当丰厚,丰厚到上个老板拖欠的工资都无足轻重。曾经率领工人们到市政厅前静坐的老头子,是吆喝有家室的工友集合,去银行给老婆孩子汇款。听上去,他们的儿女多在外地读大学,成绩似乎还不错,足够他们自夸一句——
生养了个聪明娃娃。
而年轻的和独身的工人,则是聚合到另一旁,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些难以启齿的低俗话。可笑这些单身汉,拿了钱,不想着攒,净想着玩——他们在商量,去某条以香艳闻名的街道,在钟点房洗好澡,叫老板娘安排个大屁股的好婆娘,彻底痛快一把,泄泄火,权当是犒劳。
对于他们的行程规划,领头的老人家是不留情地唾骂,那声音,估计在学校都能听到:
“你们这些没正形的玩意!我看,你们就是搬的砖太少,还有心思折腾那老腰!当心废了活计,挣不到钱!你们以为那些娘们是好哄的?人家是看中你们的票子!没了票子,咱们这些干苦工的,人还能瞧得上?老实存着,以后回村,才有本钱讨个好姑娘!”
坎沙听得乐呵,感慨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男人的目标总是大差不差——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延续生活的梦想。
至于梦想是什么,有多少人会记得到?反正,有个大概的方向,总比蒙着眼睛乱转要强。
回到学校,他趴在课桌上,稍稍睡了一觉。他的头很沉,他的手臂很酸,他的耳朵很灵,他的眼睛很光亮。他看到,他在游戏里堂堂正正地打败了海芙,命令海芙回家跟父母团聚;他看到,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随塔都斯磨炼漂移的技巧;他看到,他靠着卖卷饼赚来人生的第一桶金,给母亲安苏妮买了件漂亮的项链,当作生日的贺礼;他看到,他站上搏击全明星的舞台,在万众高呼中与亚罗巴布和斯提亚诺过招;他看到,他成为达西欧家的最佳保镖,对着闹事的流氓拳脚相加;他看到,他在瓜田赌中好多瓜,雇了车才能运回家;他看到,他考了不错的成绩,被富达尔和黛丽娅在安苏妮面前好好夸了夸,再也不担心被责骂了…
他看到,摔成人肉果冻的麻花辫站在桌前,一拳砸向了他。
他醒了。
殴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麻花辫的青梅竹马,那个被他救过一把的男同学。突如其来的拳头,是他不曾提防的;厉声尖嗓的喊叫,是他从未想象的。
这拳头打得他生疼,比在警署挨揍还疼;这拳头揍得他发懵,比披着浴袍初遇海芙还懵。离上课还有半小时,教室里的同学零零散散,仅有几位女生捂嘴尖叫,唤来提前到校的老佩姆,把暴揍坎沙的男生拖开,呼喊其他老师给保安室打电话。
祸不单行。他踉跄地晃到走廊,隔着铁围栏看清了教学楼下的景光——沉寂了两星期后,麻花辫的父母是带着好些亲戚朋友,高举横幅,不顾保安的阻拦,愣是闯过了校门,在校园里高声喊着口号,让学校承担责任、让逼死女儿的无良少年认罪伏法。
教室里的哭吼、教学楼下的声讨,凝聚成重锤,轻而易举地将他击倒。自修习灵能开始,这是他头一回使不上力气、头一回想跑。
遇见流氓打劫塔都斯,他没有跑;被黑警在审讯室殴打,他没有跑;撞上吃刀讨钱的混子学生,他没有跑…可这次,他真的想跑,真的想扭头就跑。
跑得远远的,跑得快快的,就和喝醉酒的父亲一样,没头没脑地跑,跑到不知什么地方,跑到听不见这些人的指责和吵闹。
老佩姆和蕾西亚诺是揪着他进了办公室,给他母亲打了电话,又告诉他把门反锁好,等校长和保安压住场面,再来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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