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野车慢悠悠地爬行时,塔都斯哼着格威兰曲调的流行音乐,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以响指打起节拍,说:“来首动听的吧,兄弟。”
由于对音乐的认知仅限于小学到初中的声乐课,看着人名繁多的歌星列表,坎沙实在不知道该点击哪个为好。幸好,他爱看《搏击全明星》,对斯提亚诺的妻子、曾经的南共治区天后索菲拉有一定的印象,便从索菲拉的名下选定一曲,开始播放。
从音乐短篇的开场白来看,这首歌应该是当年由圣城举办的《角斗王者》的宣传曲。在视频里,索菲拉身着沙漠民族的飘带短裙,赤足裸腿,妆点着精美的宝石与玛瑙珠,肩腰灵如水蛇,扭动出热情的波浪。她那混杂博萨人血统的肤色简直就像海芙,好比光亮健康的小麦,比中洲人的棕皮肤更具鲜明的美感。
该怎么说?那是暴露而不低俗的穿搭,是奔放而不魅惑的舞蹈,是火热而不艳情的性感。就连坎沙这个没怎么追过星的人,也要感慨一句——索菲拉可真是人间尤物,很难想象身为她的丈夫,斯提亚诺的日常生活是多么的幸福。
塔都斯也为这美景所吸引,盯着坎沙正前方的显示器,由衷地感叹道:“哇,真得劲啊。你看这腰,这肩,还有这跃动的奶团。”
坎沙正要骂他是条淫虫,一张嘴,却喊出了别样的恐惧:“你个王八蛋!看路!看路!开车看路!”
幸好他喊得及时,塔都斯才险险一刹,躲过了拦在半途的路障,破口大骂:“大半夜的修什么路啊!有病吗?修修修,修几次啦?吓死你爷爷我,看你还修不修?”
塔都斯骂的没错。这条路啊,早在坎沙考入高中的时候,就翻修过一回,谁知道,临近大学综合成绩测试了,好好的路竟然在晚上开工,真不明白市政厅的人是在玩什么花样。
“哼,我看,是哪个没脸皮的,又想靠修路刷政绩了,”重新打响发动机后,塔都斯定神看向前方,老实降低了车速,“有这闲工夫,雇几个人修修那些烂尾的楼房吧!我家的老东西…呸,我爸他最近总摆一张臭脸,貌似有什么麻烦缠上他了。听我哥说,是市政厅的那些人物给他施压,要他无偿接下两片烂尾的房区,修好了白送给那些冤大头,只准他卖车位和商铺…不晓得他要怎么应付咯。”
坎沙拍拍塔都斯的肩膀,告诉他,凭借巴迈·达西欧的手腕,相信不难应对这类问题。可塔都斯是心不在焉,直说老头子破产了也与他无关,反正他还能赖着亲妈亲姐吃干饭,要是巴迈的经营真出了岔子,他巴不得坐着直升机,在半空中拿好望远镜,好好欣赏欣赏父亲是怎样的愁眉不展。
“我看,真到那一天,你是哭都来不及哦…”坎沙揶揄着朋友的恶趣味,瞥向人行道上一个举臂高呼的中年汉,“喏,哥们儿,瞧瞧,那朋友是咋的了?拦路呢。”
车停好,车窗降下,拦路的中年汉捂着胃部快步走来。他是满面冒汗,挤出了讨好的笑脸,说:“朋友,行行好,我这…打不到车,能送我去…去最近的医院吗?我肠胃可是有毛病,再等,怕是…”
没等坎沙说话,塔都斯便把后座的门遥控开,打着哈欠说:“行啊,你上来吧。”
“谢谢,谢谢…”
中年人坐入后排,揉着胃部,顶着昏暗的夜光,打量起车内的装饰。塔都斯则是一踩油门,猛地拔高时速,也不管坎沙急不急着回家,总之是左穿右拐,先把要看病的人放到目的地去。
停在医院前,送人下车后,他随口问了句:“大叔,怎么不叫救护车啊?”
“救护车?一千多的车费,耗不起啊…”中年人捂着肚子,咬紧牙走向医院,头也不回地嘟囔着,“好得很,好得很…有着落了。”
坎沙把头一扭,无奈地给朋友比了个大拇指:“哥们儿,赶紧的送我走吧。你看,这人真是,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讲,白搭了你的好心哦!”
“嘿,助人为乐嘛,怎么,你不还见义勇为呢?”
“两回事啊,两回事。”
车停了,人走了。今晚,坎沙是摸黑上楼,没有大力顿步。来去十多年,他早就踩清了每道阶梯的位置,即使不震响那迟钝的灯,也能爬完每层的楼梯。当走过自家楼下的那户人家时,他还特意止住脚步,细细听这家人可否又在吵架。
事实是没有。经过上回的沟通,这户人家的父母和女儿,兴许是敞开心扉,解开了多年的郁结。以后啊,他是能睡个安稳觉了——至少,能在读大学之前的半年里,多做些无人叨扰的美梦。
反锁的家门,预示着安苏妮又在加班。他趴到书桌上,不免考虑起塔都斯的提议,虽然那只是随口之言——假如他的母亲升职加薪,工作强度也大大降低,能在家里给他做个午餐,也未尝不算一件好事。
他写着练习用的试卷,盘算着要怎样与塔都斯开口,才能不让他的请求显得过于滑稽——思来想去,他还是专注于眼前的瑟兰语测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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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埃尔罗调侃的,不论他怎么说,都会弄得他跟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似的,无耻又下作。
写完一张卷子,他抽出书包侧兜的保温瓶,准备给昏沉的大脑来些冰凉的刺激。但,嘴刚对上瓶口,他便嗅到些古怪——甜,太香甜了。他虽然时常蹭一蹭塔都斯的饮料,可他的保温杯里,灌的全是温开水,只有烧水壶的硬垢气,哪有芳香可言?
他拿起保温杯跑到厕所,往洗手池里一倒,用手指沾了些,探在鼻前嗅了嗅。这种味道,隐隐有种熟悉,该怎么说?
他一拍洗手台,扭头冲向厨房,把洗洁精的盖子扣开,却是摇头。他正想离开厨房,又瞥向与厨房相连的洗衣阳台,便去打开一包母亲趁超市促销买来的廉价洗衣液,再三确认,保温杯里的正是这个味道。
他回到厕所,把保温杯倒空,拿牙刷进去捣一捣,果然挂出了尚未溶解的粘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