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放学还有三分钟,讲台上的老佩姆还是攥着粉笔不放,在黑板上大书特书。任谁看了都能猜到,他今天非得拖个堂,不教完这章不放学生们回家了。
两台下,坎沙正写着笔记,把这些堪比外星符文的公式定理写在课本上,支起笔的指头都僵得发酸。他敢说,要是网络论坛里那些成日鼓吹目睹了外星飞碟、外星生物的傻蛋看到这些公示符号,必定振臂高呼,自认为受了外星人的启蒙、触及了宇宙的真理。
“下课。哎呦,累死我咯,”老佩姆把粉笔头一扔,隔着肥膘揉起腰,满脸酸爽地出了教室,“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那作业写的都是什么?错错错,一大片都是叉!今天,光讲题就用了一节课,幸好这进度赶上了,不然,晚上又要加点…行了行了,散散散,回家。”
见塔都斯没来学校,埃尔罗还神经兮兮地揣着蓝色的小本本偷读,坎沙就挠着头,走到瓦汀同学的书桌旁,说是和他顺路,从几位面色不善的女同学间拽走了他,帮他解了围。
逃出女孩子的围堵后,富达尔·瓦汀站在楼道里,撑着膝盖喘起气:“谢谢了,杜拉欣同学…”
“太生分了,喊我的名就成,”看着身旁矮自己不少的可爱小个子,坎沙总想像揉海芙的脑壳一样,摸一摸瓦汀同学的头,却是握紧拳,把头摇出残影,“你真受欢迎啊,不会从小就是这样吧?”
“从小?是说在家乡的时候吗?”恢复好体力,富达尔开朗地笑了。他拍着坎沙的肩膀,与之走出教学楼,竖着食指晃了又晃,走一步跳一步,活泼得不行,“乡下的女孩子和城里的不一样哦,坎沙。她们啊,最中眼的是皮肤晒成小麦色、肌肉精壮的男娃娃,看到我啊,都是不屑一顾,说——嘿,娘娘腔又来啦。”
坎沙听得眉头一紧,不知该怎样评价,憋了半天,只能放了句实在的话:“女生真怪啊。”
“没什么,小女生都这样嘛。等成了家,当了妻子、有了娃娃,就是会照顾人的好妈妈了,”走到校门口后,富达尔举高胳膊,和守在路边的母亲打起招呼,小跑着赶过去的同时,不忘回头对坎沙说,“有空了来我家玩啊!我妈妈的厨艺,可是比村里的柴火师傅还开胃呦!”
目送黛丽娅阿姨骑着自行车,载着富达尔消失在马路的另一头,坎沙的眼底是感慨、也是羡慕。直到肚子咕咕大叫,他才两手叉兜,闭目一笑,说:“真好啊。”
饿了,就该吃饭。他的首选,必然是学校对门的餐车中人气最旺的一辆——美味喷香的卷饼。
“有新花样?”他看了眼贴在餐车玻璃上的菜单,见多了好几道新馅,便挑了最有新意的那个,“烩羊肝?嚯,十迪欧,贵一倍啊,来一份,来一份。”
老客户来了,老板自然不会怠慢,戴着塑料手套开起火灶:“那是。贵有贵的道理,味道定然叫你满意咯!”
两枚硬币刚滑进钱盒,封在泡沫箱里的腌羊肝就摆上了案板。灰色的肝脏冒着冷气,尚未加热,已是料香扑面,冲得坎沙的鼻翼抖了两抖:“这咋做的?没见过啊。”
“嘿,学弟呀,见识少了,要多走动呀!”将羊肝切成碎块后,老板又剁了条肥羊肉,就着洋葱百合迷迭香和大圆椒,淋了一小勺油,猛火爆炒,“这是北边人的做法,莫加厄,我读大学的地方!要把水温控在八十度,把肝里的血煮出来,才能像这样不腥不骚,嫩滑鲜香!”
没两分钟,羊肉变了色,老板赶忙撒了把盐,倒入切碎的羊肝,淋了点儿烈酒,迎着火翻炒,让酒的美融入油脂与蛋白质的香。而后,他关了火,摊好一张大饼,把温热的料铺在饼上,卷好了递给顾客:“尝尝,学弟,管饱啊。”
不但管饱,还管香。麦格达人做羊肝,向来是焖烤的,坎沙从没想过,腌制的羊肝也可以这般的香嫩可口,咬在嘴里,那种肝脏独有的风味,与肥羊肉完美地结合,加之解腻的蔬菜调料,绝不会有齁住喉咙的恶心,有的,只是刻在味蕾里的、一种肉与脂肪最适宜的味道。
“老板…不,不,学哥?前辈?”吃着新款的卷饼,坎沙不老实地鼓着腮帮子,跟老板开起玩笑,“你这手艺,能教给我吗?能的话,学费多少?”
“哼,不是说过了?看在校友的份上,免费!”老板摘下手套,不屑地擦起汗来,“就怕你受不了苦咯!早上三点起床,腌菜备菜,周末去市场采购原料,休息的时间,不比你们现在强多少!”
“这么累?”
“累?赚钱哪有不累的?不过啊,自己经营的好处,就是不用看上司脸色,挣来的钱也是实打实的多。我告诉你啊,等你读完大学,出来找工作了,要是遇到那种成日叫你把公司当自己家的老板,别信他的,也别理他给你许的愿,像什么几年加多少工资啊,奖金绩效多少多少…你跑就是了!
这种人,纯纯的坑钱坏种,就指望你卖命干活,等你老了,再把你踹掉!我在莫加厄的时候啊,就去过一家,哼…幸好我精明,一看每年都有四十多的老员工被裁掉,马上辞职跑路,花钱找家餐馆的厨子学了些小菜,回来卖饼!说真的啊,你要是受得了苦,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给我点儿学费意思意思,你也买辆餐车,去别的学校门口摆摊嘛!反正啊,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
小主,
“行!那就到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