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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回到鸦雀无声的家,他莫名想跑,只因这死气沉沉的地方,要比无人的大道更可怕。
客厅里,母亲是坐在沙发上,父亲却踪影全无。而餐桌上的饭菜没有热气,估计已经凉了。他没敢喊母亲的名字,独自去舀了些夹生的饭,小口地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母亲就坐在他的对面,同样是无声地用餐。忽然,母亲说了句话,说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不懂关心人的冷血混账。
他没有回答,继续吃,继续嚼,继续听母亲说,父亲是随狐朋狗友喝坏了脑子,在外面瞎投钱、乱买货,给人坑得不剩裤衩,叫他别学父亲的样,少和满嘴谎言脏话的坏孩子交朋友,老实在学校读书,多向学习好的孩子请教。
说着说着,母亲又告诉他,补习学校新开了门格威兰语的课程,现在报名,能省不少钱,问他想不想去学习,还说,没有强迫他的意思,全看他本人乐不乐意,反正他学习是为了以后的生存,又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妈。
他下意识摇摇头,却见母亲阴沉着脸,还冷冷地骂了他一声废物,说学不懂格威兰语,就没机会到那些好的公司上班,还说现在的小学孩子,都开始去补习班加紧努力,连周末都不休息,更是把勺子一甩,如看着垃圾桶旁边的垃圾堆那般,叫他吃完了就快去读书,别影响自己的心情。
于是他点头了,他说他会去补习的。
母亲的脸色没有变化,叫他想清楚,自己可没强迫他,他去不去是他的事,除了增添开支外,和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没一丝关系。
他没说话,只是点头又点头,然后端着碗,去了厨房。
可一回到餐厅,他便发现母亲的脸色更糟糕了。还没来得及躲,母亲就问,为什么他和他的父亲一样,不知道帮忙收拾收拾餐碟,不知道拿抹布来擦擦桌子,不知道主动把碗洗一下。
他想问,为什么母亲刚刚不问问他,或者干脆说自己累了、直接让他打扫餐厅厨房,可是他不敢,他不敢回话,还是闭着嘴,在那仿佛是凝望仇人的目光中收拾餐桌,去洗碗,去拖地,去扔垃圾。
弄完,他回屋写作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提不动笔,似乎每写一个数字,心口就被拉了一刀。他不懂,他不知道,他明明会做这些题,明明学懂了今天的课,为什么要害怕做题,为什么不想做题,为什么…觉得这些题、这些知识、这些课本、这张书桌很恶心呢?
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推开作业和课本,拿出那本漫画,放上书桌看了起来。明明记住了里面的故事,明明再读一遍很无聊,但这种无聊,就比那些原本很有趣的课本和作业要强。
“你在看什么?”
冷又恨的声音传来了,他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母亲在背后讲话。
漫画被撕烂了扔进垃圾桶,辱骂、抱怨、诅咒与批判接踵而至,直到一拳猛挥,把他送回了病房。
坎沙坐在病床上,先看着惨白的灯光和挥出的拳,又瞧向病床对面的挂钟,在那一点三十分的时间,慢慢张开了嘴巴,急忙握着点滴瓶,冲到护士站,拿座机给带物理的老佩姆打了个电话,在听到塔都斯已经和学校解释了来龙去脉后,深深吐了口气,向老师保证,晚课他一定会到。
挂断电话,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看向无人使用的座机,又跑回去,拨打了母亲的号码,可在电话接通前,他又放下话筒,倒退着走,走啊走,走回病房。
珀伽的商场里,格林小姐听着少年在村里的故事,听少年的母亲是多么努力下厨,又总是在厨房弄出一阵阵黑烟,熏得家里要买鼓风机通气,不由望向落地窗外的街道,怅然若失地笑了:“文德尔小弟弟,有个笨手笨脚的好妈妈呢。”
赛尔拎着少女买的日用品和糖果零食,有些怀念地点动着小脑袋,眨着眼,欢快地跟在少女身后,问:“伊利亚姐姐,你的妈妈呢?会…会做好吃的饭菜吗?”
“会啊。我的母亲是医生、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啊,会用手术刀剖开皮肤与肌肉,取走病灶的她,怎么会被那些果蔬肉蛋难倒呢?”
赛尔刚想说,细致入微的手术和杀鸡宰鱼的厨艺是两码事,便瞧见格林小姐指向了一家童装店,笑呵呵地低垂了视线,望了过来:“文德尔,要买件新衣裳吗?”
“不不,不啦,我、我有好几套衣服,足够换着穿了。”
“是吗?”格林小姐摸向挎包,拿出刚买到的手机,靠着落地窗的玻璃,笑着浏览起网页来,“真的不是存款花光了吗?文德尔?”
赛尔大惊失色,不仅结结巴巴地退了两步,还左眺又望,不敢正视少女的目光:“我我我…”
“你把钱退回去了,对吧?文德尔?”
“是、是…”
没有必要撒谎,赛尔是低下头,脚尖不停地点地,扭扭捏捏的像是犯了错一样。
是的,趁着逛街的机会,少年偷偷去存了钱,把班布先生借给他的近两万迪欧,存进了前行之地的账户绑定的那张银行卡,把差不多五万的佣金,给委托人退了回去,还让工作人员帮忙解释,转告委托人,其余的钱会筹集的,请委托人多多宽宥,请相信他,相信他会做出补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