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老先生,玩笑也要有——”
刚出口的话被警官生生吞回腹中。因为他看见老人站起身负手而行,那模样正如陈列在王庭最中央的初代国王的雕像,不,是更高高在上的、踏着权力的昂首阔步。警官想起别在腰间的武器,又不敢伸手拔枪,因为一个念头占据了惶恐的心脏——面对这以帝皇使者自居的老者,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老人告诉少年耐心等候,接着走过一位位不敢拦截的警员,直达收押犯人的那间审讯室,以指轻敲紧锁的门,令铁门崩飞直射,惊得还在拷问嫌犯的警员噤声。而后,老人又探指敲碎玻璃与墙,来到气定神闲的嫌犯前,却不开口,只是看着他,等他说话、等他解释。
男人颔首致意:“常青武神、帝皇使者、班布先生,您好。”
“嗯,都懒得致歉了?现在,明知我最少也有第二巅峰力量,你却自若如常…格威兰的圣恩者里,可没你这号人物。哦,不着急解释,让我猜猜——倘使你并非无畏死亡,就是另有依仗。你明白,假如能明确我的力量,你的死就收获相应的价值;即使我的力量超越第二巅峰,你亦可一口咬定今日之表演纯属个人好恶,不过想探明我处事的态度,与任何势力无关…孩子,我的猜测可否无误?”
可男人依旧沉默,依旧静静地看着和蔼的老人,一言不发。
“你要明白,对我而言,缄默等同承认。或许,你效力于王庭的‘黑水’,见过、尝过、用过各式酷刑,认为世上的刑罚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在痛苦的边境游历死亡…可我要告诉你,你大错特错,我帝皇使者的力量,你这平凡者岂能妄想?”
“呀?”终于,男人失声惊呼。因为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撕扯他的衣物、扭曲他的身体。他看见,臂骨和腿骨正从肌肉中抽离,没了骨骼支撑的手和腿更拧在一起,以可怖的姿态连结并愈合。而当肋骨也钻出胸腰,男人可算明白对方是想弄什么花样,索性忍痛挤出轻蔑的嘲笑,“还以为,伟大的帝皇使者宽宏大量,会容忍——”
老人咧开嘴,拾起块碎玻璃放至男人脸前:“容忍?嗯,孩子,你知道吗?在陈述这词汇时,你的四十二块表情肌抽得像离水的海鳗。喏,仔细瞧瞧吧。”
强忍恐惧,男人勉力看清玻璃中的镜像,见到如今的自己成了何等可怕的丑样——是一条生着人脸的肉蛆,是裹在肥软里的畸形,是看着就止不住的恶心,是想趴下身吐个彻底的错乱。可惜,对已无手撑地的他来说,连弯腰也是奢侈。此时,他有那么些后悔,想厉骂告诉自己帝皇使者绝无昔日力量的长官,骂他们全是堆蠢蛋。
可男人未开骂,只是哆嗦着接受即将注定的命、以这人蛆之态永生的命。可惜,诡异的力量再度将他的身体回转,令他恢复常人的姿态,不过未遮片缕,稍显不雅。当沉浸于惊愕的男人回过神,已回到办公区的老人拍醒瞌睡的少年,堂而皇之离开了警局,更不忘打一通电话,让少年给多弗斯庄园报一个平安。
而今,汗珠已从男人额头滴落,在玻璃与碎墙间汇成浑浊的水滩。这时候,他有些明白,真正的力量并非给人痛苦,而是能将加之于身的折磨随意收回——或许对帝皇使者而言,方才施加于冒犯者的惩罚,不过是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再将怀表揣回兜里罢了。
回到酒店,少年冲了冲凉,钻进柔软的被窝,等老人洗好澡躺上床,才问出心底的好奇:“无秋爷爷,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呀?”
“无关紧要的麻烦。你可以理解为拐弯抹角的试探?哈哈,小武,前些天我不是说过,要珍惜太平的时日?如今,来找麻烦的人已不肯当缩头乌龟,会来得越多、来得更张扬…”老人拿了罐酒,望着窗外的明月,小口啜饮刺舌的辛辣,“归根结底,是他们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有世上最强的力量、或者说,碾压他们的力量…怎样,小武,你说,爷爷是不是该露些手笔,吓他们一跳啊?”
“嗯…我听不太懂,无秋爷爷,你是想?”
“自然是杀人!杀人最管用啊!哈,唬到你了没有?哈哈哈,开玩笑啦,我岂是个嗜杀成性的狂人?不过嘛,还是得拿些主意,叫这些妄自揣度的人…知道他们自身的斤两啊,”喝完酒,老人拉好窗帘,关掉屋内的灯光,又坐到少年的床沿狠狠揉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才嬉笑着回床,“害怕啦?生气啦?生气啦…乖,让爷爷摸摸你的笨脑壳…哈哈,不逗你玩了,睡觉吧,睡觉吧。”